劉備不舒坦,其他人其實也不舒坦。
從這一年的正月初一開始,朝野之中楊賜和袁隗、今文學派和古文學派之間的黨爭也越發的激烈。
雙方拚了老命的想要找到彼此的破綻,竭儘全力把彼此置於死地,從而獲得全麵擊潰對方的機會。
因為楊賜彈劾袁隗和荀爽品行不端,無中生有編造一些桃色謠言試圖讓袁隗和荀爽社死,手段十分惡毒。
袁氏和荀氏內部的一些鴿派勢力受到了羞辱,勢力大衰,袁氏和荀氏的主流勢力遂無可奈何的徹底和今文學派撕破臉皮,彼此之間再沒有一絲一毫的緩和空間。
古文學派和今文學派越發的涇渭分明,越發的像兩個彼此看不爽對方的政黨,有了相當明確的團體意識和敵我意識。
東漢末年的黨爭,正式拉開了帷幕。
劉宏眼看著雙方狗咬狗,看著雙方不自覺地把仲裁權拱手讓給自己,讓自己決斷他們之間的鬥爭結果,絲毫沒有感受到危險的迫近,反而越發的愉悅。
這種深入參與政治鬥爭的感覺讓劉宏感覺非常好。
而且劉宏所做的還不止於此。
在劉備的幫助下,劉宏從光和六年的正月開始,就多次駕臨太學,聆聽新上任的左氏春秋博士鄭玄的講學,並且親自和鄭玄談論一些關於左氏春秋的內容——劉備幫忙整理的,劉宏隻要提前背一下就好。
當鄭玄發現劉宏不是單純過來走個過場的時候,也就多了幾分心思。
自打鄭玄接任左氏春秋博士,並且在太學正式開班授課以來,天下學子熙熙攘攘,全都往太學裡麵跑,哭著喊著要拜師鄭玄,加入鄭玄門下,哪怕僅僅是成為鄭玄的門生,也沒什麼不可以。
今文學派那邊一開始不在乎古文學派在太學內部的全麵上位,但是楊賜複位之後,隨著太學的學術氛圍快速的恢複,楊賜感覺情況不妙。
一看太學的發展勢頭猛烈,且眼看著就要變成古文學派的學術領地了,大驚失色,立刻決定拿出資源和古文學派爭鋒相對。
在楊賜的帶動下,目前還在掌控中的十三家法傳承家族中有七個家族高速響應了他的號召,分彆派遣優秀的核心族人與優秀的高足弟子前往太學,重新拎起了他們在太學內幾乎荒廢的事業。
倒不是說他們要真正的讓出什麼政治利益,但是僅僅是和古文學派爭奪人望,爭奪不怎麼需要付出政治資源的門生,也是很有必要的。
經此一戰,古文學派巨大的人望讓楊賜等人心有餘悸,他們覺得他們不能繼續封閉起來玩小圈子的遊戲了,必須要一定程度的做出對外開放的假象,以改善他們的民間聲望。
再不做出改變的繁榮假象,肥水就要變成天下人都不在乎的廢水了!
當然,真正的利益他們是不可能讓出來的,僅僅隻是講學而已,如果實在是有優秀的,象征性的收一下門生也沒什麼大不了,但是,他們絕對不會收弟子。
這才哪到哪?
到光和六年二月,原先幾乎荒廢的今文學派的太學事業開始有了起色,當一些士子真的發現這些閥閱家族拿出了一些有意義的東西投入到太學裡麵的時候,便有些忍不住的想要來占占便宜了。
因為今文學派的確還沒有真正走到末路,看起來還能繼續苟一陣子。
有了競爭,才有韭菜們的好日子。
鄭玄的存在,無異於為一大批鮮嫩的韭菜爭取到了一些正兒八經的“肥料”,那些閥閱家族是真的想要在太學內和鄭玄爭奪話語權的。
原先的漢末太學號稱三萬太學生,可裡頭到底有多少是真正在學習的,多少是在混日子的,就很不好說了。
反正就劉備所知道的,幾萬人的太學生絕大部分都是來雒陽鍍金見世麵的,他們中的大多數從進入雒陽太學開始一直到“學成”,連所學經典的博士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純粹就是花了家裡一大筆錢來雒陽消費的。
這三萬太學生給雒陽城裡的老雒陽人們帶來的消費推動是非常大的,老雒陽人們雖然多少看不起這些外地來的太學生,但是對他們的消費能力還是相當稱讚的。
當然,錢留下就可以了,人就不用了。
哪裡來回哪裡去吧。
可是從光和六年年初開始,太學散漫的氣氛開始消失不見,往日裡總是混日子的混子們也不怎麼混日子了,開始正兒八經的學經了。
東漢初年那種繁盛的學術氛圍似乎正在一點一點的回到太學,重新在太學中出現。
古文經師們抓住機遇,廣泛開班授課,在太學內廣闊的地麵上召開各種論壇講座,大肆傳播古文經學的經義,大有一種打破門第之見的感覺,太學內的學術氛圍一下子變得濃厚起來。
經常性的就能看到師生們在太學的建築內齊聚一堂,談論學術。
若是天氣放晴,則師生們移步戶外,在樹蔭之下坐在一起,老師說,學生聽,頗有一番趣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