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大水母正在沉沉下壓,機械水母的觸手具有濃重的科技感,導致它看上去很像潛水艇。
小牧魚可以自由地在水母的觸手中穿行,林曉風應該就在超大水母身體裡。
但祝寧看不見她,她很有可能已經是透明人了。
時間門很緊迫,頭盔上顯示祝寧已經進入深海六分鐘,外麵灰鷹隊和初靈他們還在負隅抵抗。
麵對這種情況,最適合她能力的一種解決辦法,就是祝寧進入超大水母內部,這樣她跟水母的距離為負,然後使用金屬操控天賦的絕對控製。
但祝寧沒選擇這種辦法,不是怕清潔中心的人看到,而是她覺得不一定有用。
這個汙染區域很奇怪,跟祝寧遇到過的老舊汙染區域全然不同,它是一個人為製造的汙染區域。
新鮮的,在一個小時內剛誕生的汙染區域。
祝寧剛接近永生藥業基金會,還沒調查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這邊機械海洋館就出事兒了。
假如做這一切的就是館長,鮑瑞銘怎麼做到的?
她掃視了一眼,所有遊客都已經變成了密密麻麻的水母人,距離祝寧最近的一個水母人頭部在蠕動觸手。
從視覺上看,完全分辨不出林曉風的父母有沒有在裡麵。
祝寧還在思索,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這些水母人好像……距離她更近了一點。
錯覺嗎?
祝寧默不作聲往後退了一步。
這次更明顯了,它們悄無聲息地移動,密密麻麻壓過來,隻是前進了半米都讓人感覺到毛骨悚然。
這裡不是深海,作為一個展覽館,背後就是玻璃。
怎麼了?是要壓死自己嗎?
思考。
祝寧想,這裡已經很接近真相了。
她在館長室推理出了一部分真相,真正的真相肯定在水底。
祝寧忽略了周圍的機械水母,擁有金屬操控天賦她可以確保這玩意兒距離她兩米外,她遊到玻璃牆附近,已經觸碰到了邊緣。
這個玻璃牆外沒有遊客,隻有一片漆黑,好像一切塵埃落定後終於不再被人觀賞。
祝寧的手貼在玻璃牆上。
就像是當時林曉風把手貼在玻璃牆上一樣,隻不過當時林曉風在外麵,祝寧在裡麵。
祝寧在體會林曉風的心情。
祝寧麵對著玻璃牆,突然,她感覺右肩一沉。
有一隻手搭在自己身上,玻璃牆上可以看到人的倒影,根據倒影來看,她背後根本沒人。
透明人。
緊接著是第一隻手,兩隻手環繞上來,摟住了祝寧的脖子。
祝寧一動不動,因為接下來腳也纏上來了。
她從背後被人一把抱住,有個人雙腿纏著她的腰,兩隻手摟著她的脖子。
她背後背著一個透明人。
水波在搖曳,透明玻璃牆有反光,頭盔的麵板係統有光的折射。
祝寧終於看到了一張人臉,一張模模糊糊的人臉在水中顯出輪廓,她的下巴就擱在祝寧肩膀上。
“姐姐——”一個小女孩兒的聲音。
她在叫自己?
旁邊的水母人正在遊動,觸手似乎很興奮,抽動的速度越來越快。
超大型的機械水母從上空垂下觸手,一條觸手有一米五寬,此時不斷在祝寧背後蠕動著。
上千隻水母人的觸手也在微微抽動,他們像是一種人為製造出來的奇觀,現在更像是一種獵物,正在隨時隨地準備狩獵。
水母擁有自己的共生夥伴,小牧魚負責吸引獵物,水母負責捕獵。
現在祝寧被透明人抓住了,後麵的水母正在準備狩獵。
祝寧已經算膽子大了,這時候都難免有些恐懼,這種恐懼跟之前的恐懼全然不同。
海底、巨物、觸手,像是克蘇魯世界裡的怪物,一旦被卷走,人將沒有任何反擊之力,所有的掙紮都徒勞無效。
這簡直像是另一個次元的東西。
【精神值下降10%】
【精神值下降20%】
【精神值下降30】
自從祝寧進入汙染區域經驗越來越多,她每次掉的精神值越來越少,除了上次自己作死超綱使用金屬操控天賦,她已經很久沒掉過這麼多精神值了。
還是在對方什麼都沒做的情況下。
水母人僅僅展現了自己,它們隻是在祝寧麵前露了個麵,巨大的恐慌兜頭砸來。
如果換李念川在這兒他可能會當場七竅流血而死。
水母的觸手像一團墨水一樣噴湧,祝寧感覺到自己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緊,兩條小腿緊緊夾著祝寧的腰。
用的力道太大了,好像是鐵鉗要把祝寧攔腰折斷。
可怕的是,看到這一幕祝寧竟然一動不動。不是她不想動,而是她內心深處有個聲音一直在呼喊:沒用。
沒用。
麵對這樣的龐然大物,人類最大的反應是恐懼,恐懼自己竟然窺視如此神秘的生物。
【機體血氧含量正在下降】
【心率正在提高】
【請清理者祝寧儘快逃生】
普羅米修斯冷漠的聲音傳來,好像有個無情無義的殺手貼著自己耳邊說話。
祝寧感覺自己有點窒息,普羅米修斯的男聲和係統的機械女聲混雜在一起。
讓她根本分不清是誰在提醒。
腦子一陣刺痛,腦子裡有根針一直埋伏著,這時候突然刺了她一下。
【請……哧啦儘快……哧啦……逃生】
汙染區域形成的原因是什麼?
祝寧知道是林曉風,但這個邏輯最初的源頭應該是什麼?
魚人那次,是因為魚人本來在等待末班車,他怎麼也等不到,他一直念叨著末班車以為自己錯過了。
王明那次是因為他殺了老板,內心無法直麵自己殺人,於是精神崩潰。
現在有一種很流行的說法是,輻射過後,所有人都是潛在的汙染物。
這個世界早就已經瘋了,世界已經成了一個巨型精神病院,隻不過是誰先瘋的區彆。
隻要人的精神不穩定,就容易變成汙染物。
館長怎麼知道林曉風一定會在今天精神崩潰的?
祝寧伸出雙手,緊緊抓住纏繞在她脖子上的手臂,透明人的能力是巨力,一旦被鎖緊很難被人撼動。
祝寧雙手用儘全力,已經受傷的右臂根本承受不住這麼高強度的力道,傳來一陣劇痛。
劇痛讓人清醒。
祝寧死死拽著脖子上的手臂,終於得到片刻的喘息,壓在喉嚨上的那隻手稍微抬高了一毫米。
這一毫米給人喘息的空間門,祝寧脫口而出:“林曉風!”
趴在她後背的透明人怔愣了一瞬。
“你甘心嗎?”
祝寧的第一句話,不是求饒,也不是詢問林曉風的過去,她問的是,你甘心嗎?
林曉風愣住了,祝寧硬生生把她的手臂拽開大概兩厘米的位置,對方也沒什麼反應。
十歲小女孩,從小被父母當做一個賺錢的花瓶來養,心思其實很單純。
祝寧深深喘了口氣,背後的觸手還在蠕動,她不敢看那團玩意兒,盯著玻璃牆上的倒影,那裡隻有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
祝寧:“你甘願自己下半輩子就跟這玩意兒在一起?”
你甘心嗎?前麵十年無法決定自己的長相,被迫露出天真無害的笑容。
一個小女孩,才十歲,永遠被困在海洋館深處。接下來餘生都將與機械水母作伴,和上千隻水母人共同生活?
背後的觸手動作變慢了,它們明明就在祝寧身後,此時像是猶豫不決,在她背後形成混亂的一團。
祝寧喘了一口氣:“你很早就認識鮑瑞銘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