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一
“薛忱,你哭了?”
麵對那似乎帶著幾分不確定和遲疑的疑問,在那一個“是”字脫口而出之前,薛忱回過了神。
他低垂下了腦袋。
讓他自己都感到意外地,從喉嚨中發出的聲音雖然沙啞,但卻並沒有更多的異樣情緒,聽起來就和平日裡一樣,沒有太多的區彆。
“被馬蜂蜇了而已。”他低聲道。
明月皎潔,從院牆上投下,延伸到薛城腳邊的那道影子也格外的清晰。
這樣的回答,也不知道那道影子的主人到底有沒有信,隻是在薛忱說完那句話,院牆之上的人沉默了很久,才終於說了一句:“這樣啊……”
或許是相信了吧,薛忱很快就聽到一聲像是鬆了一口氣一樣的聲音,“黑甲衛他們說你病了,就是這個嗎?”
“嗯。”
“手上也被蜇了?”
“嗯。”
“跟兩個饅頭一樣……你自己包紮嗎?”
“嗯。”
“……薛忱,你嗓子被人掐了嗎?”
唐今的語氣又變回了薛忱熟悉的那種,在溫和之中帶著些調侃的玩笑意味。
他依舊避開唐今的目光,但也總算沒有再一直嗯嗯嗯了,“手上不方便,就隻能包成這樣了。”
好歹也是從戰場上回來的,包紮傷口的事情薛忱自然擅長,隻是……
唐今歎息了一聲,“讓彆人來幫你包不就好了。薛府裡那麼多人。”
讓其他人來幫,可以自然是可以。
但薛忱可不想讓其他人看見自己當時的那副樣子。
就算沒照鏡子,薛忱也知道,自己當時那一邊擦眼淚一邊包紮的模樣,一定蠢死了。
薛忱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唐今也沒有再問下去,“原本我打算過去看你的,但既然你沒什麼事就算了。”
唐今就像是普通朋友那樣囑咐了他一句:“你好好休息,不方便的事情就讓府裡人幫你做,彆逞強。明天還有早朝,就不說了,晚安。”
說罷,唐今似乎就走了。
薛忱看著地麵上那道逐漸收回的影子,想要說些什麼,可嘴巴張開了,卻是一句都說不出。
不管是和平時那樣,死皮賴臉地要唐今留下來陪他的話,還是一句跟普通朋友一樣的告彆晚安,薛忱都說不出口。
他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看著地麵上的那道影子逐漸離自己而去。
他甚至都不敢抬頭去看那道真實的身影。
“對了。”院牆之上再次傳來了聲音,“以後你要過來的話,提前跟我說一聲,有時候我可能不太方便。”
說完這像是隨口一提的話後,唐今沒有再做任何停留,地麵上的那道影子也就那樣消失在了薛忱眼前。
薛忱低垂著腦袋,月光下的樹影遮蓋住了他的眼睛,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不知道那道身影離開了多久,薛忱才終於聲音沙啞地應下了一聲。
“好。”
唐府中,現在還有其他的女眷,他確實不該再隨意過去了。
他以後應該,也不會經常去唐府了。
這麼多年來,唐今對他的好心放任,給了他太多的錯覺和妄想,讓他打著朋友的旗號不斷滿足自己的私心……
而現在,他應該醒過來了。
在唐今的眼裡,他們之間還並沒有發生任何的齟齬,所以唐今還仍然將他視作朋友,仍然可以用平淡的語氣關心問候他。
這樣就好了。
這樣就對了。
他們之間,本來就該是這樣的。
他們之間,本來就隻該是這樣的。
……
或許是去了城外兵營處理事情,也或許是特意避開了她,接下來的幾天裡,唐今都沒有再見過薛忱。
這也叫唐今無法得知,他那很明顯是哭腫的眼睛,有沒有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