黜龍!
“去吧。”
張行扶著刀來到兵部駕部員外郎李定門前時,天色已經稍晚,他隨手從懷裡掏出幾文錢來塞給帶路的驛站幫傭,然後便抬起繡口刀來,用刀鞘拍了拍門。
拍了數下,門內無人應聲,張行無奈,隻能開口叫門“靖安台中鎮撫司錦衣第二巡組巡騎張行,奉欽命專巡兩都三河內外,聞得兵部駕部員外郎李定在此,特來拜訪。”
門內明顯有些動靜,但出乎意料,還是沒有開門。
張行終於不耐,再次以刀鞘拍門,言語乾脆“李定,你是世家子,該懂得道理,我家巡檢白有思剛剛死了一個刑部侍郎的堂兄,又攤上你表兄這檔子事,走了三日連個桃子都吃不上,正悶著呢……她是凝丹期高手,一刀把你砍了,強說你跟你表兄一起逃了,到底算誰的?趕緊開門!省得被吊起來打殺威鞭!”
門內再度有了一些動靜,片刻後再度恢複安靜,而就在張行準備踹門的時候,房門終於打開,然後閃出了一名中年男子。
男子大約三十多歲,身著一套淺綠色官服,帶著一個無翅襆頭,身材算得上是高大,卻有些微微蜷縮之態,五官也挺端正,卻雙目無神,精神萎靡,黑眼圈清晰可見,外加胡子拉碴,麵色發青。
張行怔了一下,忍不住當場吐槽“就你是李定啊?兵部駕部員外郎,韓逆的表弟?叫了半天不開門?”
對方點了下頭,同樣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場麵一時有些尷尬。
但也就是這時,隨著一股夏風自驛站外的桃林吹來,張行忽然聞得對方室內一陣香風卷起,當場蹙眉“你熏了香?”
李定搖了下頭,欲言又止。
“是我熏了香。”一個聲音突兀從李定身後傳來,隨即,一名紫衣戴帽人轉出門後。
其人聲音婉麗,身材高挑,儀態動人,皮膚白膩,雖然是男裝打扮,且以帷帽遮麵,卻毫無疑問是個有殊色的極美貌女子。
張行怔了一下,又看了眼李定,恍然大悟,便趕緊說道
“是這樣的,我也不想打擾兩位……但韓世雄這破事,我家巡檢若不能處置妥當,怕是上頭又要抓一個姓白的砍了頂罪,還請李員外做個妥當交代,我再去給我家巡檢做個交代……早做早了斷,就不耽誤你們快活了。”
那女子愣了一下,伸手去摸腰間,似乎要去取什麼東西,倒是李定,無奈乾咳了一聲“就依這位錦衣巡騎的言語,咱們早做了斷。”
聞得此言,女子方才束手,而張行也昂然越過李定入了房內,然後兀自坐下,門前的那位兵部駕部員外郎也隻好歎口氣,轉過身來落座。
倒是那女子,反手掩門後,單手扶著腰間,立在了李定側後方。
“我直言好了。”張行將繡口刀扔到桌上,認真以對。“李定,你母親是英國公的親妹,你本人是隴西李氏的嫡傳,這般出身,早年還有才名,卻隻在三十六歲於兵部做個駕部員外郎,負責修繕驛站、道路……”
“我家李郎絕非池中之物。”紫衣女子忍不住插了句嘴。“還請閣下自重。”
“我曉得,我曉得。”
張行趕緊敷衍。“我這麼說又不是為了羞辱誰,而是想提醒李員外,韓世雄的事情既是通了天的,也是貫了地的,上頭不會放過,我們巡檢這個現管也絕不可能放過……你知道嗎,隻是來的時候,吉安侯府就給了我們巡組每人五十兩白銀的辛苦費!”
李定愣了一下,搖了搖頭“對於那等門宦,其實不多。”
“銀價已經飛漲了。”張行無奈對道。“你也不要擺世家子弟的譜,咱們就事論事,這事情裡麵,最大嫌疑無外乎是你二舅、三舅與你罷了,你們舅甥三人一前一中一後湊得太巧,而這其中,又數你最沒有根基……那若是真找不到你表兄,非得弄一個說法交代上去,我剛剛敲門時的言語,未必不能成真!”
紫衣女子早早氣急,卻居然沒有發作,隻是隔著帷帽瞪住了來人。
至於李定,沉默片刻後,終於認真來答“話雖如此,但我委實沒有做此事。”
“你親表兄,不想救一救的?”張行蹙額來瞥對方。
“當然想的,我長舅前英國公對我極好,我便是跟我表兄沒什麼乾係,也要念著我長舅的好。”李定歎了口氣。“但這件案子,必然無救,我又能如何呢?不過我也不瞞閣下,這次搶修道路的事情是我自請的,本意就是想在路上見我表兄最後一次,做個告彆……結果路修通了,到了此處才知道,他居然已經逃了。”
張行點點頭,繼續來問“那閣下覺得,會是怎麼一回事?”
“我覺得?”李定詫異反問。
“不錯。”張行懇切回複。“這件案子之所以麻煩,一個在於是大案、欽案,所謂事關重大,不出個結果決然不行;另一個在於可能繁複、嫌疑眾多……我這樣刑名上的笨蛋是不指望能查清楚了,但如果閣下這般人物能給能讓上下都恍然大悟的說法,我自然是求之不得,想來我們巡檢也會感激不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