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說來說去,總免不了仕途前程。
“張三郎,你是怎麼做到這般從容的?”酒過三巡,李定先做言語。
“什麼?”張行詫異以對。
“就是明明胸有韜略,見識廣泛,卻能曲身藏在你們那位巡檢之下,絲毫不顧忌他人言語,而且處理諸般庶務雜事也都妥當?”李定明顯有些煩躁,又有些好奇。“我聽人說,你在靖安台做了文吏,而且做的如魚得水,上下都交口稱讚,近來甚至有心情幫一些好漢做官司,連修行也沒停下,這才幾個月,就第八條正脈了……”
“乾一行愛一行唄。”張行脫口而對。“倒是你,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屈也屈了,為何還非要在心裡跟自己過不去呢?今日不能徹底屈下來,將來如何伸的最直?況且,你之前足足屈了十幾年,為何如今才來叫苦?”
“道理我是懂。”李定無奈道。“之前十數年,雖然不喜歡,也總能藏進心裡……但自從今年春日那檔子事後,我便屢屢不能氣平。”
“我懂了。”張行早就不再吃菜也不喝酒,隻是抱著懷來聽,此時不由恍然起來。“你是一度摸到了你想要的東西,雖隻在眼前鏡花水月般一晃,但畢竟是在眼前晃過,然後把你藏了十幾年的念想都給吊了出來,這才顯得有些失措。”
李定沉默以對,片刻後又反問回來“你呢,按照咱們在桃林驛和山上的言語,你難道沒被勾起過什麼誌向嗎?”
“我都說了,乾一行愛一行。”張行不以為然道。“從落龍灘回來,一直到桃林驛門閥搏殺,都也覺得這大魏朝沒什麼可指望,自然有些想法。可從秋日以後,國家迅速安定,江湖豪傑費勁心機,不過是掀了靖安台幾片瓦;原本以為新軍建立會有波折,但居然也是順順利利;而如今已經仲秋,今年各處雖有小災,中原也收成不足,但其他各處到底算是風調雨順,洛口倉、廣通倉、黎陽倉恐怕又要被補滿……這種時候,你覺得我該有什麼想法嗎?”
“到底是改了誌向?”李定不解問道。“還是藏起來了?”
“局勢不明,弄個鬼的誌向?”張行搖頭不止。“說句不好聽的,若是天下就此太平下去,那我樂的見到如此,此生誌向自然是往南衙走一遭。便是走不了,那也樂得在靖安台當個朱綬,在東都置辦些產業,發點財,再往道光坊置辦個五進的大宅子,當個黑白通吃的東都大俠。”
李定終於無話可說。
二人又稍微吃喝了一陣,眼看著快要淨街了,李定便做啟程,臨行前,似乎想起什麼,便又回頭交代“兵部這邊還在募兵沒停下,估計要到冬日才能把人員補齊。但紫微宮又發中旨,似乎是要在宮中修個新殿,要我們在洛陽東西南拓寬官道,以北役夫進駐。”
聽到又要修宮殿和征役,張行本能皺眉,但轉念一想,這個皇帝不去下江南,隻是宅在家裡修個新殿,又算什麼呢?
便隻是頷首,然後回到家中閒坐。
又過了一陣子,秦寶還未回來,張行也隻百無聊賴,便在院中打坐衝脈,但一氣尚未衝完,便又有人來敲門。
“張白綬是這家嗎?我家主人有請。”
“誰呀?”張行無奈收身,直接越過月娘去開門。
“是張白綬嗎?”門外立著一名青衣仆從,直接拱手詢問。
“是。”張行不免愕然。“你是哪家的都管?”
“不敢稱都管。”那人笑著,從懷中取出一個請帖來,恭敬奉上。“我是白氏吉安侯府上的人,奉命來請張白綬今晚去我家上赴宴。”
張行愈發詫異,便來反問“是我們巡檢派你來的,還是吉安侯府中定的?”
“自然是府上定的。”那人回答利索。“莫說我家三娘早早出去玩了,便是在家,這種事情也不是她會管的。”
聞得此言,張行反而釋然,繼而失笑“既如此,就請都管回吧,張某雖窮,卻有些窮誌氣,感念吉安侯府之前收留的恩義,但絕不做侯府門客。”
說著,居然直接關上了門,然後回頭……廂房裡,月娘忽的一下,縮回了腦袋,張行也隻裝作看不見,而是繼續在院中打坐衝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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