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融入的如魚得水。
秋風瑟瑟,中午時分,承福坊十字街的小酒館裡,張行正在將一把碎銀子推給對麵的人,這把碎銀子是三日將一個大戶人家的子弟從黑塔轉到刑部後的獲利,黑綬們拿大頭,他隻有這一把,結果三日後還直接又送了出去。
對麵的年輕人雙目炯炯,但卻衣衫破爛,鼻青臉腫,此時見到這把銀子,卻絲毫不動。
“錢拿著,洗個澡,換身衣服,買把新刀……案底我給你消了,他們不願意承認你是蒙冤入獄,也隻能如此。”張行見狀,無奈開口。“若是心裡還有火,還想著出人頭地,就去兵部那裡找駕部員外郎李定,報我的名字,讓他給你寫個函條,去中壘軍應募,那裡還差好幾百缺額;若是心思淡了,就回家去,做個鄉間好兒郎。”
話到此處,對麵的年輕後生依舊沒有拿錢,反而是抬起頭來。
且說,此人喚做牛達,也是東境人,比秦寶還小一點,而且也就是高矮胖瘦不同,氣質上完全就是秦寶當日在鄉間時的模樣,隻是剛剛從黑塔裡放出來,不免狼狽。
他其實也是倒黴催的,本身跟秦寶一樣,是東境那邊東齊沒落官宦之後,小時候家裡教養好,修行上了門路,如今正脈通了五條的樣子,又素來想做事業……聞得東都這裡招募新軍,就興衝衝的就來了,結果來到後,沒來得及參與招兵,便先遇到了坊間的幫派爭端。
而此時,東都城的坊市老油子們早已經漸漸摸熟了外地人的路數,多改用智取。
這牛達年輕氣盛,又初見繁華,卻被一個修行坊中一個幫派老大用一個溫柔坊裡的女子輕易給拉住,然後自以為遇到義氣兄長與紅顏知己,便豁出本事替人賣命……但轉過頭來,那坊中老大借牛達手除去數個對手人後,終於攀登上了一個淨街虎總旗,反而輕易把他賣了,當做功勞獻給了那個總旗,連那女子也一並給了總旗做禮物。
坦誠說,張行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這麼踏實的劇情了,所以難得挺直腰杆直接秉公執法、仗義執言,那副理直氣壯、義憤填膺的樣子,讓那幾名素來看顧張行的年長黑綬都覺得是不是自家平素太草菅人命了一些?
所以,輕易就將此人撈了出來。
“張三哥……我在坊裡幫派就聽人說過你,說你是靖安台裡的及時雨,今日受你仗義,得脫囹圄,這份恩義就更不必說了。”那牛達既不接錢,反而抬起頭來,雙目清澈。“可是,你不是還有綽號喚做拚命三郎嗎?難道連你這般人居然都隻勸我安生下來,不許我去報仇嗎?便是那總旗有高階官身,委實難殺,可那姓劉的幫主這般耍弄我,還要置我於死地,我若不殺了他,怎麼平胸間氣呢?又有什麼臉麵回家?”
張行張口欲言。
他當然有無數理由來勸對方,比如此時此刻,對方必然防備,而且一旦出了事情,必然會被聯想到是他牛達所為。
但是,就在對方迎上來那一刻,張行更意識到了另外一點,那就是自己變得過於圓滑了,圓滑到連這般理所當然,這般正邪分明的事情,都想著糊弄過去了。
世道是世道,眼前是眼前,自己能管的,難道也要糊弄過去?
一念至此,張行反而失笑“你想哪裡去了?那總旗確實不好說,但那個劉幫主,如此醃臢的人,哪裡要你動手?哥哥我自然會順手料理清楚,隻是一時猶疑,不知道是明的還是暗的罷了。反倒是你若是參與進來,動了手,卻讓我為難……信得過哥哥,拿了錢去參軍、去回家,等我消息。”
牛進達恍然大悟,繼而起身在店中拱手行禮,然後方才收起碎銀子大踏步往店外去了。
而張行目送對方遠去,稍作思索,卻不往島上而去,反而是回家尋到了外勤南陽回來休假的秦寶。
“殺人?”正在拿一盆肉伺候自家那漸漸長成的寶貝龍駒的秦寶一時詫異。“還是一個幫會頭子?”
“不錯。”張行點頭以對。
“三哥自在島上發一個文案,說他犯了法,著當班的去拿就是。”秦寶稍顯不解。“何必臟了手?”
“就是要常常自家臟手,提醒自己莫要忘了這世道不太乾淨。”張行眉頭一提,略顯不耐。“你到底來不來?”
見到對方生氣,秦寶反而扔下滿盆豬臟,攤著滿手狼藉當場大笑“我就知道,三哥上可與李四郎那般人說天下大勢,中可與靖安台同僚撥弄文字,下也可跟我這種人一起屠狗殺囚……三哥要去殺一條狗,自然是我來敲暈它。”
下午時分,張行和秦寶輕易殺了人,用籮筐裝了人頭出來,準備往島上做文案。而剛剛來到新中橋,準備渡過洛水,便看到無數民夫乘船而來,各個衣著單薄,雙目惶恐,正在承福門外的小廣場上登陸。
二人麵麵相覷,如何不曉得,這便是最近的民夫入了東都,準備去拆乾元殿了。
而不知為何,今日上午還覺得此事殊無討論餘地的張行,此時臟著雙手,反而徒生一股憐憫來……無他,考慮到天時,這幫子先到東都的民夫,恐怕反而是最幸運的。
s大家工作日快樂。
順便我有一個問題,你們說‘橫’這個字,為什麼不念huang呢?我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