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消息傳到東都,當日首倡征伐東夷的張世昭張相公和被聖人棄用的新科大宗師曹皇叔正在南衙吵架,二人看完簡略軍報,足足失態了大半日,是怎麼想都想不通是怎麼一敗塗地的。
就好像此時的三人一樣,也都想不通是為什麼?
三人正在沉默,忽然看到百餘騎衣裝熟悉的騎士自大營另一個方向疾馳往亂處而去,經行三人跟前時,頗有人回頭詫異相顧那是他們舊日同僚,甚至還有蓄了胡子的老朋友李清臣。
“若是咱們還在,有旨意讓咱們去,三哥和錢兄會下手嗎?”
秦寶見到昔日同僚飛馳而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問這種問題乾什麼?”張行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錢唐,平靜來看秦寶。“是你秦二是個沒主見的,還是錢黑綬與我是?真到了那個時候,自然會下決斷。此時多言,的再好聽,都也隻是無用。”
錢唐乾咳了一聲。
時間一點點過去,動亂漸漸平息,傍晚時分,軍營正中的大堂內忽然如緊繃的弦一樣鬆開,無數高級官吏、軍將湧了出來,同時議論紛紛。
而三人也不敢多待,立即集體轉回張行的那間房。
不過片刻,一人便匆匆抵達,然後直接來到此處,與等待的三人會麵不是彆人,正是伏龍衛年紀最小、修為最差的周行範周公子。
他爹來了,他自然又變回周公子。
“出兵方略已經定了。”周行範莫名有點興奮,又似乎有點遺憾。“中路軍依然是主攻,十四衛將軍分兩大部分,前方出八衛,各聚精兵一萬五千,分開、分散、分路過落龍灘,再合而擊之,司馬相公跟於將軍俱在其中;其餘六衛將軍則與金吾衛一起遮護聖駕,緩緩前行,並為後續總督;然後河北的北路軍集中鐵騎,自北麵借船隻出擊,越過落龍灘,為側翼遮護兼奇兵;我爹所在的南路軍還是以水師繞後,登石首川口,然後直趨東夷都城壽華府。”
到這裡,周行範忍不住又加了一句“我爹和來公都在禦前發誓,要一雪前恥,結果不知道為何,來公被留了下來,在禦前做統攬,南路水軍是我爹如今在做掌握……他剛剛已經匆匆帶著來麵聖的部將往歸東海了,讓我好生在禦前做事。”
屋內三名伏龍衛核心軍官麵麵相覷,卻無人言語。
這倒不是最終方案有些出乎意料,而是完全沒有出人意料……想想就知道了,即便是南北兩路軍士氣更高,但也不可能能就這麼直接讓南北兩路上去的,中路主力必然要出擊,甚至一定要做主力,否則,聖人顏麵何在?
十四衛大將軍顏麵何在?
打仗不要講政治的嗎?
哦,就你叫李澄李立來戰兒周效明啊?
什麼出身?什麼資曆?什麼修為?什麼戰績?
宗師加上柱國了?
那好,當年誰提拔的你啊?
故此,這個與當日一征東夷沒有太大區彆的方案,本就沒有太大懸念。
唯一的槽口似乎在來戰兒那兒……把來戰兒留在禦前,到底是禦前需要一位資曆大將替聖人統攬局麵,還是擔心伏龍衛伏龍印加牛督公加數不清的凝丹及以下高手沒法攔住那位大都督,又或者是擔心來戰兒在前麵會使得水軍不聽司馬相公跟於叔文將軍的招呼,那就真不清楚了。
總之,李定不在,但不用李定,張行都能看懂這裡麵的意思這就是一個四平八穩的原定方案,理論上隻要執行妥當,不出簍子,哪怕避海君再出來,也都沒法辦的那種。
不過,這麼一算的話,這看起來必勝一戰的真正要害似乎也已經很明顯了。
那就是聖人不要作,然後務必在後勤線崩潰前,維持住人心,認真打完這一仗。
但是,後勤線到底還能撐幾日?
民夫逃竄的速度,誰能控製住?
人心怎麼維係?
今日下午的騷亂就在那裡,當大家是瞎子嗎?
似乎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接下來幾日,登州大營內,上上下下並沒有著急出兵,反而都在著力安撫人心……直到三月底,東夷使者忽然抵擋登州大營,向聖人乞降。
皇帝回答的很乾脆,要東夷大都督酈子期親自來降,同時將之前逃到東夷的李樞等逆賊送上。
使者喏喏而去。
使者既去,司馬相公以下,所有領兵將領一起出列,儘言東夷人隻是緩兵之策,請求發軍東征。
聖人當然是個聰明人,曉得自己在這裡空耗,連打都不打,進軍都不進軍,隻會淪為笑柄,甚至大軍自潰也不定他真的很聰明,一路上早就看到那些民夫和軍士的逃亡了,心裡明白的很,隻是事到如今,騎虎難下罷了。
而且,終究還是覺得能贏。
於是乎,聖旨隨即發出,要司馬長纓與於叔文等八衛將軍,各自率兵萬五,實際上率精銳十二萬,先發向東,去“迎接”來“投降”的東夷大都督酈子期。
然後,他將親自督師,去落龍灘接見來酈大宗師兼酈大都督。
話的很好聽,實際上,就是按照原計劃發兵了……尚有二十萬兵馬,三四十萬民夫的登州大營,隻留下一萬餘兵監督轉運,其餘儘數啟動。
張行再度發揮了大時代小人物的特色,跟著曆史的洪流緩緩向前,絲毫不顯。
順著大路進發了四五日,一百四五十裡,來到距離落龍灘不過百裡的地方,這日晚間,張三郎的至親兄弟、刑部侍郎王代積王九郎主動過來,告知了張三郎一個巨大的好消息。
原來,司馬長纓和於叔文這兩位已經成功過了落龍淺灘,並無什麼謠言中的避海君出現,這是注定無誤的大勝了。
當然,他順便也告知了張行一個小小的壞消息大概是因為聖人親自驅馳大軍主力離開登州大營的緣故,身後本該自東都至登州,自登州至落龍灘轉運如常的民夫開始大麵積逃散,地方官攔都攔不住。
但不要緊,軍中目前糧食是十分充足的,大河沿線也是安全的,這點他王代積可以拿腦袋保證。
“然後呢?”正在泡腳的張行懇切來問。“王侍郎是想將自己的馬放一匹在我們伏龍衛的隊伍裡?”
“不行嗎?”王代積搓著手緊張來問。
張行想了下,依舊搓著腳懇切來解釋“如今上好馬料難尋,隻怕伏龍衛中其他兄弟們不滿……”
“交給我。”王侍郎昂然拍著胸脯做答。“咱們至親兄弟一般的交情,區區伏龍衛百十人的乾糧與坐騎糧草,我王九郎一人包了便是!”
“是百餘人。”張行將腳從熱水中取出,認真更正。“好多至親兄弟呢……小張相公都存了一匹!”
王代積怔了征,重重頷首。
s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