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張行完全坦然。
“金吾衛……”
“金吾衛都是窩囊廢……”張行嗤笑一聲。“最起碼當日逃避三征留下來的金吾衛,全都是窩囊廢……而且我覺得,依照東都現在的尷尬狀況,隻怕曹皇叔多半會讓滎陽、梁郡的屯軍隨行,各地郡卒沿途護衛……關鍵是隨行高手有多少?會不會有宗師隨行?”
“若有宗師,自然也是老老實實目送……”
“……”
“……”
就這樣,眾人很是議論了一番,又做了許多布置,當晚便乾脆留宿在了濟陰郡府周邊,都沒有直接回去。
接著,等到大約二更時分,外麵忽然又開始下起雪來。
也就是雪花開始飄灑後不久,徐世英忽然私下前來拜訪。
“不是你想的那樣。”張行似乎早就料到對方要來,也是乾脆利索。“你不要真以為我跟齊王有什麼說法,之前河上那番言語,不過是想借機擾亂對方人心罷了……況且,齊王雖是僅剩的一個成年皇子,卻是庶出,與皇後無關。”
徐大郎當即頷首,複又理所當然來問“所以,此事果然有可為?”
“然也。”張行點頭。
“可為在何處?”
“於黜龍幫而言,自然在舉事既成,一鳴驚人;於我而言,卻也有一點私心……”張行有一說一。“龍遊淺水遭蝦戲,我私心對張世昭有些看法,想看看自己能不能真的踩到這條龍的龍頭上。”
徐大郎怔了一怔,點點頭,卻是安穩拱手而去。
而徐大郎既走,張行解衣上榻,聽了半夜外麵雪落撲簌之聲,倒是並不意外的失眠了,有些心浮氣躁的他甚至想爬起來,將許久沒有動用的羅盤取出來計較一番。
隻是,前途迷茫,即便是他一時也不知道到底要計較什麼,便也隻能作罷。
翌日,天色大明,積雪頗厚,雪花仍在,諸頭領各自歸去,便是魏道士也往成武而去,一時隻剩下小周留下,賈越,還有幾個軍官陪張行在郡府後堂烤火說話……待到到了中午時分,因為飄雪、積雪諸事難為,便是之前離開去做調查的閻慶也從臨縣回來了,幾人一並烤火閒聊。
而大約也就是此後不久,眼看著雪花依舊,張行忽然停下動作,若有所思,然後失笑“這個時候,原本的所謂大事基本上做不了,一般來說,不是去清理刑獄卷宗,就是該去慰問孤寡,但我竟不知道該做什麼了。”
閻慶立即來笑“恕我直言,其他人一定在睡大覺……因為即便是知道些典故的人,如今造了反,也對這些事情不在意了。”
“不怪他們,一想著刑案清理乾淨,卻不耽誤馬上一戰死傷無數,慰問了孤寡,也不耽誤明年孤寡更多,人心總會懈怠。”小周認真來言。
“本來就是如此。”賈越也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我其實也有類似心態。”張行倒也不做遮掩。“隻是正所謂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既然想到了,便去做了就是……你們去喚本地的尚副舵主,也就是尚懷誌他弟弟出來,查驗府庫,對照之前授田的檔案,看看能救濟到什麼份上,能做一點是一點,我去清理往日刑獄舊案。”
周閻二人立即起身拱手。
賈越目瞪口呆,想了一想,不情不願站起來認真提醒“士卒也該加些待遇,否則會有怨氣。”
“很好,此事你去做。”張行倒也坦然。
說著,直接撇開三人,往前院而來,尋儲存刑案卷宗的法曹房去了,同時,還讓人將本郡駐地黑綬署衙內以及縣衙內的卷宗送來。
平心而論,這些郡縣中的刑獄在張行這位某種程度上而言算是老刑名的人麵前並沒有什麼太多說法,再加上之前燒債、授田的過程中事實相當於赦免了很多民事糾紛,所以,不過一個下午,他就將濟陰郡郡治濟陰縣的卷宗大略過了一遍,卻隻尋出來四五件有疑慮的案件。
然後,這位大龍頭複又將之前擔任本地郡縣法曹以及黑綬衙署下麵淨街虎之類人喚來,詢問了一下這幾個案子當事人近況。
隻能說,果不出其然,大部分人都已經不在了。
“所以,這四五個案子的當事人全都是因為三征中的徭役動亂而沒了結果,是不是?”張行算了一算,也是唏噓。“後來的舉義,反倒沒有太多人為此家破人亡?”
“大龍頭說笑了,這如何能比?”本郡法曹趕緊來笑。“舉義本就是人心所向,是咱們自家人攆了朝廷的人自己做主過日子,隻看兩郡做事的都還是往日熟人便能知曉……而壞了天下的,本就是大魏朝廷。”
張行點點頭,便讓幾人回去,然後重新翻騰起那些卷宗……這一次就屬於單純無聊看故事了。
而看了好一陣子,等到天色漸暗,終於放下這些卷宗來,然後走出門去,但剛一出門,他便愣在原地。
無他,一片白芒的雪地上,除了中間幾行足跡雜亂外,法曹房外的窗下居然有一雙極深的、獨立的足跡,仿佛憑空出現一般。
再往上看,果然看到足跡上方的屋簷上,有些積雪鬆滑的痕跡。
很顯然,剛剛有人在這裡駐足了許久……此人修為明顯比自己高了一個台階,但修為應該沒到宗師,否則何故留下足跡,還要點著屋簷離去?
此人是誰?
總不能是什麼刺客吧?還是本地隱逸的大能?
張行想了半日,也得不到結果,反正他例行心大,倒也沒糾結太久,直接就去後廚尋飯了。
又過了七八日,雨雪再度過去,時間來到臘月上旬的末尾,消息果然傳來,說是滎陽與梁郡的屯兵調度緊密,似乎是要有什麼行動。
而也大約就是這幾日,位於齊郡的郡丞張須果接連提前收到了兩個重磅的年節禮物。
其一,聖人自江都傳旨,盛讚張須果自行開倉放糧、擴充郡卒的做法,並在對之前一戰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任命張須果為齊郡通守……這是聖人在官職上的新發明,他總是有新發明……地位略低於太守,但有一定專權軍事的說法。
張須果就是天底下第一個正式的通守。
其二,一名戴著麵具的年輕成丹高手自東都而來,帶來了曹皇叔的認可與嘉獎,同時將在張須果麾下擔任軍職,以補齊張須果軍中短板。
張須果對此二者感激涕零,不隻是因為自己的行為得到認可,自己升了官。更重要的是,他敏銳的意識到,無論是江都的聖人和東都的皇叔,都沒有放棄天下,而且局勢再難,也都主動望向了幾乎已經要全境儘墨的東境,並對自己的奮起做出了正麵的反饋。
這個時候,身為大魏臣子,正該努力報效國家才對。
於是乎,臘月中旬,張須果下令宰殺牲畜三千頭,犒賞士卒、官吏,隨即動員早已經休整完畢的齊郡郡卒一萬兩千人整,翻越山區,向南邊的魯郡而去,乃是不惜冒著越境的風險,也要將知世郎追殺到底。
而與此同時,一支龐大的隊伍也出現在了滎陽境內,冒著冬日嚴寒雨雪,順著封凍的渙水,往東南麵而來。
最中間的,赫然是皇後的儀仗。
正所謂
白馬誰家子,黃龍邊塞兒。
天山三丈雪,豈是遠行時?
s祝高三的老爺們高考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