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行心中大定,即刻來問“高督公,張相公見在何處?”
高江隻將脖子一扭,卻是趴在地上一聲不吭。
張行也不為難他,隻是繼續來等。
又等了片刻,隨著周圍廂房被掏的七七八八,卻無張世昭痕跡,那名傷員也被扶起,便也不再耽誤時間,而是即刻下令,再度進發,準備湧入前堂。
同時,不忘讓人拽起了高江。
高督公此時也終於開口,厲聲嗬斥“張逆!皇後千金之軀,你今日但敢驚擾,必要受朝廷大軍雷霆之怒!”
“說的好像我不驚擾,朝廷大軍就會放過我一般!”張行在馬上失笑相對,然後打馬來到院子後牆前,複又勒馬不動,隻是向前抬刀示意。
周圍騎士會意,紛紛上前,列成一排,各自舉起彎刀,綻放出身上真氣,而張行也毫不猶豫,居中釋放出了大量的銀灰色寒冰真氣,真氣左右聯通,形成一道仿佛會呼吸的真氣高牆,然後隨著居中的張行往前微微一劈,所有人也齊齊劈下彎刀,帶動了整個氣牆陡然一漲、一撲,便將前麵的院牆整個撲倒。
院牆既倒,外麵自然還是喧嘩愈盛,但此處周邊卻陡然一靜。
隨即,望著目視可見的堂上情形,小周、賈越、魯氏兄弟、郭敬恪、張金樹、黃俊漢等人無論出身,紛紛本能下馬,然後麵色漲紅往前湧去。
卻不料,被簇擁在中間張行居然沒有下馬,乃是在堂內外許多人的目瞪口呆中直接勒馬揮刀,踩著台階踏上了前方大堂之上,而他身後的黜龍幫下馬騎士,也都怔了一怔,方才繼續匆匆湧入大堂,四麵包裹的。
既縱馬引刀入堂,左右又控製了局麵,張行四麵環顧,目光掃過前方驚愕的皇後與一側仰天閉目的沈定,還有沈定身側的紅袍中年人,這才不慌不忙,當堂下馬,卻還是維係著真氣陣海。
然後隻將黃驃馬一拍,便將坐騎趕出門去了。
“沈兄……”捏著血淋淋彎刀的張行側身認真來看沈定。“你身側是曹太守嗎?”
沈定不得不睜開眼睛,抿了抿嘴,小心做答“是。”
“那你到底凝丹沒有?”張行放下心來,繼續來問。
“就是那個檻上……”沈定尷尬以對。“還飛不圓潤。”
張行歎了口氣,一時也有些無語“咱們的交情,我當然知道你十幾年年間在黑塔裡,就隻養成了個文案底子,所謂當慣了官的,戰場上不足為慮,但既到了凝丹,怎麼也該去院中一搏吧?兩軍交戰,皇後身側的那個女官都敢去博命,生生濺了許多人一身血。”
沈定麵紅耳赤,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左右一看,看到皇後驚愕中帶著哀意的目光,也是掩麵出言“我得護衛殿下。”
“你隻說現在我該如何處置你呢?”張行負手挽刀,追問不及。
沈定一慌,勉強來應“張三郎,莫要逞一時之快,皇後素來有德……”
“我是說如何處置沈兄!”張行一手挽刀,一手直接點到了對方胸前。“是你自己!”
沈定看了看被打折腿的高江,也是無言。
張行歎了口氣“算了,當日升白綬,還是你給我點的文書,算是有一番恩義,你且走吧,直接回東都……飛不起來就跑,不要摻和這件事了!”
沈定看了看皇後,強忍著羞恥來答“若要逃走,我剛剛便走了,皇後在這裡,我一定要維護的……”
“但你是凝丹,誰放心讓你這麼立著?”張行無語至極。“若要留下,得打折雙腿,甚至打折雙臂才行,否則,便隻好一刀宰了。”
沈定沉默不語。
張行懶得再慣著對方,借著真氣陣海的翻騰,手起刀落,迎上對方本能綻放出護體真氣,隻是用刀背往對方肘彎處狠狠一砸,居然奏效,換來一聲慘叫,身後幾名頭領也不敢怠慢,一擁而上,硬生生將對方打折了四肢。
控製住了此人,但所有黜龍幫的騎士們都有些難以言喻的表情,因為對方雖然武藝底下、護體真氣也薄弱,卻是真真的全身護體,儼然是真的凝丹高手。
坦誠說,如果不是張龍頭率領大家結了陣,估計真沒人知道該如何處置這麼一位不戰不降不跑的凝丹“高手”。
“曹太守!”張行目送沈定被拖到一側,扭頭來看曹汪。“張相公人在哪裡?”
“不知道。”曹汪撚著胡須側過頭去。
“那曹太守為何又不走呢?”張行繼續追問。
“身為朝廷大臣,焉能望風而逃?”曹汪嚴肅相告。“何況皇後在此。”
“可你不知道,今晚你才是關鍵嗎?”張行有些無力。“這個時候,爬牆、鑽狗洞,逃出去,把外麵屯軍指揮起來,才有可能把局勢扳回來……等在這裡,難道不是坐等著跟皇後一起落入我手嗎?”
曹汪沉默不語。
張行終於搖頭,抬手一指,賈越等人立即上前,又當場將這位曹太守打折了雙腿。
好在這位終於不是凝丹了,不然要嚇死個人。
不過,即便如此,張行也有些一言難儘,他指著地上攤著的幾位大員醞釀了很久,才看向了一直沒有吭聲,但卻被所有人偷看了無數次的皇後“殿下,恕在下直言,朝廷裡、地方上全都是這種人,怎麼能搞的好政治?”
皇後沉默一時,許久方欲開口。
但也就是此時,一人忽然從皇後側後方的角門轉入,在守著那個門的小周驚愕之中從容做答“張三郎,中宮殿下十數載未曾乾預政事,你又這般嘲諷,是不是弄錯了人?”
張行冷冷盯著來人,身上剛剛放下的真氣複又重新流出,如臨大敵,弄得大堂上溫度驟降。
那人絲毫不慌,也沒有半點真氣流露,隻是走到皇後身側,從容以手指向了自己“咱們憑良心講,這天下亂到眼下,我張世昭都比皇後要多擔幾分責的。”
張行啞然失笑。
“彆斷我的腿了,我隻是個奇經層麵的廢物,而且多少是南衙相公,位置挺尊貴的。”那人繼續走到皇後側前,擋在了皇後與張行之間,這才攏手駐足。“而且年紀也大了。”
“把外麵打折腿的人,全都扯到堂前。”張行點點頭,回頭吩咐了一句,然後扔下手中彎刀,卻又向前兩步,平靜握住對方雙手。“張公教導的是,但不免妄自菲薄,因為人儘皆知,天下之事真要論罪,首先還是要怪罪於皇帝,皆是那位聖人視天下為兒戲,殺黎庶如除野草,以至於人心沮喪,關西瓦解、他處土崩……至於皇後與張公,不過是居於昏君之側,按大魏律法當做株連而已。”
張世昭感受著對方手上傳入的絲絲寒氣,從容反問“所以張三郎要殺我們嗎?”
“非也。”張行搖頭以對。“隻是想告訴張公,當其位受其責,昔日借昏君而得享富貴,便該曉得,有朝一日,因此而被踐踏如糞土,也是理所當然……殺不殺是一回事,可路是你們自家選的,不該怨天尤人,惹人笑話。”
張世昭笑了笑“我要是答你這話,萬一將來僥幸到了江都,怕也是活不下去的。”
張行也笑。
而張世昭忽然又開口“土崩瓦解,確係如此,但欲安天下,難道要倚仗這些烏合之眾?張三郎,恕我直言,今日潮起,他們自然個個雄勃,明日潮落,他們未必有地上這幾位妥當……你信也不信?”
“我信。”張行連連頷首。“而且何止是他們,便是我遇到潮落,又如何能維持體麵?所以張公,在下受教了,就不嘲諷這幾位了,省得你說我得勢便猖狂。”
張世昭乾笑了一聲,便欲再言。
孰料,張行搶先一步,環顧身後那些還沒反應過來的頭領們“張相公言辭鋒利,我們承受不住,所以速來打斷他雙腿,再封上他的嘴!”
張世昭心中一嚇,趕緊運行真氣,想要抽手,卻不料對方雙手處真氣綿延不絕,好像做了小半個時辰的陣眼,真氣不減反增一般,居然一時無法抗拒。
s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