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綱這才鬆了口氣,連忙謝恩,隨後帶著兩名錦衣衛逃命似的退了出去。
朱棣的目光落在紀綱的背影上,眸子裡透露出一股玩味。
“這小子,裝的到挺像,哼。”
“父皇未曾生氣?”朱高熾此時也問道。
也不知道朱高熾是真的看不出來,還是故意配合父皇。
朱棣笑道:“生什麼氣,反正天文朕也聽不懂。”
朱高熾亦是莞爾。
朱棣對好大兒說道:“今天這節課既然聽不了,朕不打算聽了,等過幾日朕去詔獄裡親自見薑星火再說你若是想留在這裡,朕也不攔你。”
朱高熾表示自己打算再待一會兒,朱棣也確實沒說什麼,便自顧自地離去了。
“天文,嘖嘖朕可不留在這當傻子。”
朱棣心頭想到,隨即撇撇嘴,離開了密室。
密室裡,隻剩下了朱高熾和兩名小吏。
朱棣不知道的事,如果他堅持聽下去,那麼一定不會做出自己再親自進詔獄的決定。
因為這節課聽到一半,朱棣恐怕就忍不住把牆給推了。
好小子,天人合一讓伱從根子上動搖了!你讓我這當天子的怎麼自圓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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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歪脖子樹下。
顯而易見的事實是,聽課的學生隊伍愈發壯大了。
兩個大漢,一個老頭,在薑星火身前圍坐。
而薑星火自己靠在樹乾上,絲毫沒有尊老的意思。
卓敬對於朱高煦的出現,一點都沒有感到意外,顯然,道衍在此前已經對卓敬交代過了。
卓敬撚須道:“小友那晚曾說過,曆法,其實應該以太陽為參照製定,才最為準確.而這也就意味著,太陽,其實應該是我們的中心,而非我們是太陽的中心?”
薑星火疲憊地點了點頭,今天他沒怎麼睡好。
鄭和插話問道:“那如果這麼說的話,之前以我們為中心來觀察太陽運動,然後計算製定曆法,是怎麼在錯誤的基礎上做到正確地預測呢?”
“問得好。”
薑星火眨了眨乾澀的眼睛,打起精神道:“這邊是因為,天文學涉及到的數學,分為兩個基礎類彆,一個叫幾何,一個叫代數。”
“華夏古代天文學,長於代數而短於幾何。”
“換言之,我們根據長期積累的數據來推算,沒問題,但是想要畫一個太陽運動的模型,就很困難。”
薑星火隨手在地上畫了個○圖案,又在它的中心畫了個·圖案。
“先說明,這個日地軌跡肯定是錯的,不過你們可以看看,用這個簡單的幾何圖形,換算成華夏古代天文學最常用的代數,是怎麼解釋太陽運動的。”
薑星火隨手畫了幾條不同位置的連線,然後說道。
“其實看到了嗎,不管太陽怎麼動,隻要這幾條線連在一起,由於總會過去‘一年’的緣故,隻要積累的數據足夠多,每‘一天’在不同的‘年’的狀態下,觀察到的太陽、月亮情況,總會得出類似的結果.而隻要參數足夠多,也就是說,幾何圖形的問題,是可以轉化成一個個代數模型,來求近似解的,而參數越多,這個近似解就越精確。”
見幾人領悟的狀態不太一樣,薑星火進一步解釋道。
“換言之,就比如大明現在用的《授時曆》,就相當於把太陽每一個月,每一天,甚至每一個時辰、每一刻的運動,都進行了分段,然後用三次方程做開方術,來求近似解。”
方程和開方術這些名詞,都是華夏古代數學就有的,因此,學生們聽起來並沒有任何阻礙。
而隨著薑星火的拆解,幾人也漸漸明白了過來。
說白了,就是隻要華夏上千年積累下來的觀測基數在這,太陽在每一天每一個時辰每一刻的變化,其實早都重複了上千次了。
也就是說,每個方程都經過了上千次的檢驗。
哪怕是純純的經驗主義,都已經得到了一個相當精確的近似解了。
如此一來,太陽運動模型本來是個幾何問題,就被以類似“無限割圓”的辦法,拆解成了代數問題。
所以“以地球為中心來觀察太陽運動,然後計算製定曆法,是怎麼在錯誤的基礎上做到正確地預測”這個問題,也就得到了解答。
朱高煦也提了一個問題:“薑先生,那這兩種觀測方法,到底有什麼區彆呢?”
薑星火指著地上的·說道:“如果以這個·作為地球或者太陽,來觀察對方,那麼你覺得,傳統觀念以地球為中心這跟換成以太陽為中心觀察,有什麼區彆?”
朱高煦不懂,但是不妨礙他做出最直觀的回答。
“俺感覺沒啥區彆。”
“對嘍~”
薑星火笑了笑:“就是說,其實從某種角度來看,無論是日心說,還是地心說,都不是絕對準確的真理,因為你怎麼能知道地球或者太陽就是宇宙的中心呢?”
這句話,把卓敬與鄭和說的一愣。
地球不是宇宙的中心就算了,發光發熱的太陽也不是?那我們難道在宇宙的垃圾堆裡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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