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樹葉掉光的新歪脖子樹,卓老頭撚須道:“樹獨如此,人何以堪,今乃信之矣劉郎老去,孤負幾東風。”
不知卓老頭是在借景抒情,還是寓情於景,亦或是以景喻人。
薑星火今日似乎沒有了那種淡漠的理性,反而多了幾分難以言說的心緒。
看著有些感懷的卓老頭,薑星火應道:“彆有武陵溪上,秦人在、仙路猶通。待前村浪暖,鼓楫問漁翁,此興誰同?”
這兩句,都出自元末詞人邵亨貞的《六州歌頭》,卓敬所言乃是上闕感懷,薑星火的回應則是下闕結尾的神來之筆。
頗有些劉禹錫那句“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的味道。
“樹還能活?”
卓敬看著薑星火,若有所思地問道。
“當然能。”
薑星火肯定地答道:“不僅能,而且隻要熬過了這個寒冬,待到春風輕撫大地,便可衝天而起。”
“如何活?”
“聽我道來即可。”
薑星火微微抬起了頭,仰望著天穹上繁密的雲層。
天色漸漸陰沉,然而烏雲之下,一輪當午紅日卻正在冉冉升起。
看著卓老頭和薑先生打完了機鋒,鄭和順勢把話拉回正題。
“薑先生,不知這最後一課,要講什麼?”
“講《國運論》第四卷。”薑星火淡淡答道。
隨後,也不待三人提問,薑星火率先向朱高煦問道。
“伱可還記得,《國運論》第一卷,都講了些什麼?”
朱高煦作為薑聖開山大弟子,對此自然是背的滾瓜爛熟,他自信回答道。
“記得,講了製造力就是種植糧食的能力,還講了製造力決定製造關係,物質地基決定頂層結構,又講了關於‘王朝周期律’,也就是王朝普遍不超過三百年壽命,根源就在於人地矛盾上的問題。”
這段內容,鄭和與卓敬並不太清楚,但薑星火這最後一課,本就是為了解決從《國運論》第一卷就埋下的核心主線。
所以,薑星火也隻是讓朱高煦替他給兩人稍加解釋。
一邊看朱高煦解釋,薑星火一邊說道:“之前在《國運論》第一卷,我曾經講解過一些緩解人地矛盾的方法,也就是攤役入畝與化肥、輪作套種,這三種辦法,都能有效地延緩人地矛盾的爆發。”
“然而。”薑星火話鋒一轉。
“無論是減輕自耕農負擔,讓其更好地進行耕種的攤役入畝,還是用於提高農作物產量的化肥,亦或是通過科學合理規劃增加單位田地利用率的輪作套種,都隻是治標不治本的辦法。”
薑星火的語氣有些低沉:“這些都隻能延緩人地矛盾的最終爆發,而無法阻止人地矛盾的爆發。”
聽到這裡,卓敬從朱高煦轉述的知識所帶來的震撼中脫離出來,疑惑地問道:“田地有限,而人口代代繁衍生息,卻是無限,人地矛盾如何能解?”
薑星火聽到卓敬的問題,抬起了頭。
他的眼神中,閃爍著莫名的光芒。
“這便是《國運論》第四卷的內容了。”
“第四卷名為:農業國與工業國,想象力難以企及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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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密室。
永樂朝六部尚書齊聚一堂!吏部尚書蹇義、戶部尚書夏原吉、兵部尚書茹瑺、禮部尚書李至剛、工部尚書黃福、刑部尚書鄭賜,並列坐在了皇帝和大皇子身後,幾乎將狹小的密室擠得滿滿登登。
兩名負責記錄《薑先生講課記錄》的小吏,郭璡和柴車,則是隻能委屈地站著懸腕提筆記筆記了。
六部尚書裡,有四位是跟著皇帝聽過課的。
而沒有聽過課的兩位,工部尚書黃福、刑部尚書鄭賜,鄭賜乃是皇帝陛下頭號舔狗,自然是不會發出什麼不合時宜的疑問。
唯有工部尚書黃福,聽著那麵古怪的、略有破損的陶瓷擴音牆壁上傳來的聲音,蹙緊了眉頭。
再看看狹窄逼仄的密室,以及皇帝、大皇子帶著六部尚書偷聽一個詔獄囚徒講課的奇怪事情,黃福愈發覺得迷幻了起來。
我大明帝國的高層,咋就變成這樣了?
不過,還沒等黃福開口,朱棣反而先說話了。
“這麵牆壁,紀綱不是說修好了嗎?”
聽著雜音和風聲,朱棣有些不悅地問道。
大皇子朱高熾連忙答道:“父皇,紀指揮使之前頗費周折地尋到了洪武朝的老工匠,確實把牆拆了重修了一下,當時重修的效果不錯.但不知為何,這還沒幾日,陶瓷上麵就又裂了縫隙,擴音的效果也不是那麼好了。”
很顯然,翻修貨就是不如原裝的。
朱棣此時對此也是毫無辦法,隻得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總不能讓紀綱現場再翻修一遍了,湊合聽吧。
而黃福則是此時開口道:“陛下,臣有話說。”
刑部尚書鄭賜見狀也是連忙開口:“陛下,臣也有話要說!”
朱棣皺眉道:“趕緊說,彆耽誤朕聽薑先生講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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