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規矩,這個時候薑星火是不能抬頭的,所謂的“看看”,那是皇後單方麵的看,不是兩人對視。
可薑星火不知道啊!
薑星火下意識地抬起眼眸,卻看著眼前的轎簾被微微掀開一角,隻見一名約莫十八九歲的女孩子從轎中探出腦袋,明顯不是徐皇後。
女孩兒肌膚白皙水嫩,五官秀雅精致,嘴角噙著若有似無的笑容,給人一種親切溫婉的感覺。
她坐在轎輦中,裙擺隨風輕舞,烏黑濃密的青絲披肩而落,整個人透著淡淡的柔和之意。
“呀!”聲音軟糯清和。
現場一度沉默。
“小妹無禮,薑先生莫怪。”
最終還是轎輦裡的徐皇後開了口。
“在下山野之人,失了禮數,還望皇後莫怪。”薑星火抱拳道,態度誠懇。
這次是真的徐皇後出麵,大大方方地見了薑星火一次。
徐皇後拉開轎簾,意味深長地端詳了薑星火片刻,抿唇一笑,將轎簾重新拉上,輕聲說道:“不知者無罪。”
說完,轎輦繼續向前,很快消失在宮城拐彎的位置。
轎輦的戧金鸞鳳雲文紅髹五山屏風中,露出了一個小腦袋,皇後徐妙雲靠在背雕金五彩的紅錦褥席上,慵懶地彈了彈妹妹的額頭。
“滿意了?”
說是姐妹,但徐妙雲是徐達的長女,元至正二十二年生人,徐妙錦則是最小的女兒,洪武十三年生人,是徐達繼室所生,五歲時徐達便病逝了,一直是在哥哥姐姐的照顧下長大的。
大了二十歲的徐妙雲對妹妹徐妙錦來說,不像是姐姐,更像是母親。
不過在明代,徐妙錦其實最晚十八歲就得出嫁了,可惜十八歲那年,建文帝登基,她的二姐代王妃被逮,大姐燕王妃徐妙雲被皇帝通緝,魏國公府人心惶惶,徐妙錦出嫁的事情就這麼耽擱了下來。
如今燕王得國,從燕王妃變成皇後的徐妙雲,自然操心起了妹妹的婚事,晚上的給宗室女和命婦們賜宴,一方麵是為了替朱棣籠絡勳臣們的心,一方麵也有這個考慮。
不過如今正巧薑星火回京,徐皇後臨時起意,便有了這次略顯尷尬的見麵。
“人倒是俊朗的緊,頗有些風神八麵的儀姿,可惜有些不知禮數。”徐妙錦如是評價道。
徐皇後歎息一聲:“你也太小瞧他了,薑先生可不是什麼山野之人,人在山邊便是仙.這是幾百年都難得一見的風華人物,他的本事,遠勝於世間任何一人。”
“比姐夫本事還大?”
徐妙錦呆了呆,問道。
徐皇後不欲多解釋,隻道:“日後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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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賬!”
“鄭和,準備海船!朕就要給安南胡季犛這老猴子點教訓!”
奉天殿中,朱棣叉腰看著堪輿圖,憤憤說道。
不過他身旁的鄭和,卻明顯從朱棣眼角的皺紋中看到了一絲竊喜。
開戰的機會終於來了。
這便是說,在鄭和“搬屎還朝”的幾個月前,大明的中樞就隱約察覺到了安南使臣的不對勁。
朱棣結束奉天靖難,登上皇位後,按照傳統的宗藩體係,大明的禮部給各藩屬國發去了消息,朝鮮、安南這兩個陸地接壤的藩國最先前來朝見,而安南陳朝的使者跟以前明顯地有些變化,很多事情都支支吾吾。
安南和朝鮮,都是儒家文化圈裡的國家,用的是漢語,學的是四書五經,考的是科舉,大明的官員又不傻,很快就在酒桌上,對宿醉的安南使臣套出話來,安南國內也有些變故,但具體是什麼,安南使臣醉的一塌糊塗都不說。
既然沒有確鑿的證據,大明礙於天朝的臉麵,總不好真把人家使臣抓起來拷打。
於是,朱棣派人前往宮中宦官為使者,前往安南、占城等地以給當地統治者宣旨,這種光明正大宣沐王化的名義,刺探情報。
可使者剛走到一半,就遇到了護送“安南王孫”陳天平來大明的老撾軍隊。
從這些人的口中,大明的使者才知道安南究竟發生了什麼。
安南陳朝,已經被外戚權臣,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胡季犛所篡奪,將國號從原來的“大越”改為“大虞”,禪位於其子胡漢蒼,自號太上皇把持國政。
於是大明的使者緊急派遣信使,以六百裡加急的規格,向南京城傳遞消息。
而得知了安南情況的朱棣,第一時間想到的,卻是薑星火講過的“比較優勢與工農業剪刀差”以及“三環外交”裡的第一環.紅河三角洲,如此膏腴之地,大明不能據而有之,豈不可惜?
至於安南其他邊角料的地方,就重新扶持這個陳朝皇孫複國好了,紅河三角洲就當做大明幫助其複國的報酬。
“陛下,國師與榮國公、二皇子,一同求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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