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個半大小子,何時來過這等屠宰場一般的地方,地上、牆上的血漬,浸染到仿佛永遠也擦不淨。
紀綱的語氣依舊平淡,但手中已經多出了一把匕首,刀尖抵在楚大恒下身處,冰涼鋒利的觸感令楚大恒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
在紀綱看來,這種威脅方式雖然老套,卻往往會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至少比直接上刑更加穩妥。
若是不行,在上刑也不遲。
“你想知道什麼?”
楚大恒終究還是鬆了口,目光微垂。
“這就對了嘛。”
紀綱收斂了眼中的暴戾,又恢複成那副笑眯眯的模樣,仿佛剛才那一幕根本就不存在一般,甚至連他握刀的手指也都顯得活泛了許多,在刀柄上扭來扭去。
“說吧,為什麼要籌劃鼓動監生上太平街,企圖阻礙變法。”
“說了會放過我們嗎?”楚大恒抬頭問道。
“看你說的內容。”紀綱不置可否。
“嗬!”楚大恒冷笑,嘴角勾勒出嘲諷弧度,“你覺得我會信嗎?”
紀綱感到了有些棘手,這幾個監生的嘴巴,出奇的硬,似乎是早已心存死誌,在過去的幾天裡,由於永樂帝要求將來還要去三法司會審,錦衣衛們怕把他們弄得遍體鱗傷,所以沒上大刑。
紀綱給薑星火遞了一個眼神,在詢問要不要上點狠的。
看著這幾個險些讓變法夭折的監生,薑星火的心頭沒由來地多了一絲煩躁。
可不論是景清,還是這幾個監生,都是一副殉道者的高傲模樣,仿佛他薑星火推動變法,就成了十惡不赦的反派魔頭。
想要好好地給大明、給百姓做點事情,怎麼就這麼難?
大明如果死抱著天人感應、三綱五常這一套不放,最終的結果,不是還要走上他前世那條老路?
最後,天人感應被西洋人的大炮轟碎,三綱五常在劇烈的變革中化為烏有。
與其被動挨打,為什麼不能提前崛起?對於這些人思想的頑固,讓薑星火也無可奈何,從小讀程朱理學讀傻了的腐儒,堅信自己做的就是對的,就是在維護天理,科學、變革.任何改變現狀都是錯的。
薑星火其實並不想被困在中樞處理這些爛糟的事情,他想深入到鄉村去,深入到即將開始的手工工場化浪潮中去。
不過眼下,顯然找出藏在背後的主使者,為不久後的人工降雨排除隱患,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就在薑星火思慮之時。
“呸!”
一口痰噴到了薑星火針腳縫的極綿密的布鞋上。
楚大恒哈哈大笑道:“奸賊,你以為我們會屈服嗎?”
紀綱從袖袋中掏出一塊潔白的錦帕,彎腰給薑星火擦拭了一番,然後朝著旁邊的詔獄獄卒招了招手。
一名獄卒疑惑地走近,“紀指揮使您吩咐。”
紀綱道:“拿水來,我要慢慢玩兒。”
“是。”
獄卒應了一聲,轉身快步離開,很快便提了桶冷冽的水來。
嘩啦!水花四濺,被捆在椅子上的幾個監生頓時被冷水澆透了個通透。
眾人紛紛咒罵起來。
“閉嘴!”
一旁的紀綱立刻拿起一根上麵墊了鞣製牛皮的棍子,蘸著涼水,一棍一棍地用力打了下去,打的這幾個監生哭爹喊娘。
然而饒是如此,幾人竟然也不肯吐露幕後主使之人。
“楚大恒,本指揮使問你話呢,為什麼鼓動監生鬨事?”
紀綱緩緩蹲下身子,盯著楚大恒的眼睛道。
楚大恒渾濁的雙眸中閃爍著仇恨與怨毒,冷哼道:“我勸你不要妄想了,我什麼都不知道!”
“哦?你確定嗎?”紀綱淡淡地道。
“既然什麼都不知道.”
紀綱的聲音陡然拔高,右手揚起,一把掐住了楚大恒的脖頸。
楚大恒的喉嚨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拚命掙紮,被捆住四肢的他試圖通過扭頭掰開紀綱的手掌,可是任憑他如何努力,也撼動不了後者的分毫。
窒息的痛苦令楚大恒的瞳孔逐漸渙散,臉色也由紅潤變得青紫。
就在楚大恒快要昏厥的刹那,薑星火及時叫停。
“夠了!”
紀綱有些不忿,行刑,他是專業的,不這樣逼迫,怎麼讓他們吐露?薑星火招來紀綱,附耳對他說了些話語。
紀綱聞言,神情頗有些古怪。
“國師,這能行嗎?”紀綱本能地發出了質疑。
紀綱從未聽說過這樣的“酷刑”,也不知能否奏效,實在是有些將信將疑,不過國師既然發話了,他也隻能照做。
但紀綱轉念一想,反正要上三法司會審,這種能不弄出一身傷的法子,姑且試試吧。
“把他們幾個分開,每個人單獨一個刑室,蒙眼綁起來。”
幾名錦衣衛,把這幾個兀自冷笑、一副“爺傲奈我何”樣子的腐儒分彆拖了下去。
而站在旁邊圍觀的徐景昌、朱勇、張安世三兄弟,此時也頗有些一頭霧水的樣子。
薑星火並不多做解釋,隻是說道:“出了結果再通知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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