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隨風飄來的亂糟糟聲音,薑星火不由得皺起眉頭,他當然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成為眾矢之的。
看到那些人瘋狂的表現,薑星火也明白過來,如果真按照這些人的邏輯來評判自己,那麼自己確實犯了天大的錯誤,否則的話也不可能會遭受到這麼多村民的唾罵和憎恨。
隻是,事已至此,自己再怎樣也沒辦法去改變什麼,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儘力地想辦法解決事情,而且……
想到這裡,薑星火目光朝著下麵掃視一圈。
人群當中雖然看不到什麼人,但或許是第六感又或許是什麼心理暗示,他感覺到,有幾股冰冷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身上。
而就在薑星火思考的空隙,那邊的白蓮教堂主王一涵繼續鼓動道;“各位,薑星火的緘默,已經承認,他的所作所為,就是為了衝撞二神而來的!既然如此,我們就更加不能讓他得逞了!”
“對,必須鏟除妖孽!”
“絕不能姑息養奸!”
隨著在本地素有威望,表麵上是浦神觀中人,實則暗地裡是白蓮教堂主王一涵的一句話,原本還有些猶豫的人群,此刻徹底爆發了。
他們一個個紅著眼睛,哪怕是赤手空拳,也敢向有士卒護衛的薑星火走來,就在這爛泥地裡,一步一個腳印地跋涉著朝著站在數丈高堤壩上的薑星火走過來,仿佛薑星火犯下了滔天大罪,必須用最殘忍的方式去懲戒他才行。
“浦神顯靈!”
人群蜂擁而至,喊聲震動蒼穹。
薑星火站在原地未動,臉色平靜地看著人群朝著自己靠近,心裡卻湧起巨大的波瀾——第一次,薑星火感到了這種麵對民智未開的無力。
還是那句話,在這個時代的某些地方,整點程朱理學的三綱五常都算是思想超前了,哪怕是江南這種富庶地區,依舊免不了大量原始、愚昧、野蠻的思想和信仰在占據著廣大底層農人的大腦。
真的就是,求求伱哪怕搞點封建流毒呢?也比這種動不動拿童男童女來做祭品的駭人供奉要好得多。
現在,跟這些熱血上頭的村民講什麼世界上沒有神,要相信科學,他們是根本不可能聽得進去的。
學問,他們更是聽不懂也不感興趣,想要複刻在太平街上平息國子監生員叩闕的那一幕,是根本不可能的。
那該怎麼辦?難道隻能走自己最不願意走的路,讓軍隊動手嗎?薑星火緩緩閉上了眼睛,痛苦的抉擇讓他的太陽穴在突兀跳動著。
薑星火身邊的宋禮、孫坤、黃子威等文官,在焦急地等待著國師做最後的決定,而王斌、曹鬆等近衛甲士與錦衣衛,已經拔出了刀。
張安世、徐景昌、朱勇這幾個小子,可謂是第一次麵對這種畫麵極具壓迫感的場景,緊張地握緊了刀柄,汗水和雨水混雜在一起,讓手中的刀柄變得粘膩了起來。
剛從求知狀態中醒悟出來的葉宗行,人微言輕,自然是不能說什麼,也曉得此時哪怕國師下令向這些人動手,也是極正確的選擇,但他還是抱著某種自己都認為不切實際的幻想。
可惜,哪怕是葉宗行也曉得,眼下沒什麼好的選擇了。
“浦神保佑!”
“誅滅奸邪!”
越來越多的人將手舉得高高的,寒風呼嘯,冷雨吹打在他們的臉龐上,帶給他們冰冷與麻木的刺激。
他們眼中閃爍的是嗜血與殘忍,還有……對於生命的漠視。
在他們心中,薑星火早已經不單單是一個冒犯神靈的奸邪妖孽,更是讓他們利益受損的罪魁禍首,堪稱罪大惡極、萬死難贖。
而自己等人將他誅滅,便是替天行道、為民除害。
所以,一旦有人挑頭,狂熱的氣氛形成,他們毫不猶豫地就撲了過來。
數千人一窩蜂似地行動,哪怕沒什麼章法,但當身臨其境地站在堤壩上,那鋪天蓋地般的感覺,也頗為讓人心悸。
如果薑星火睜開眼,那麼他或許能聯想到一個最為貼切的場景。
——那就是喪屍蜂擁而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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