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一句話,臣百死不辭!”
“臣等誓死追隨陛下,粉身碎骨絕無怨言!”
其他諸將聽他如此講話,紛紛附和起來,顯然並無怯戰之意,朱棣欣慰地點了點頭,又看向眾將中,年紀最長之人:“淇國公,你以為呢?”
老將丘福捋須而笑:“陛下,臣認為,那帖木兒隻不過是跳梁小醜罷了!區區烏合之眾,就算加上瓦剌、韃靼,咱們要平定,亦是易如反掌!屆時老臣請掛帥西征,禦敵於國門之外!”
朱棣大笑起來,拍了拍丘福的肩甲上的吞金獸。
“若是帖木兒傾國而來,寇可往,朕亦可往!朕將親赴邊關坐鎮。”
朱棣突然說出要親征,令在場眾將全部震動不已。
奉天靖難的燕王可以親冒矢石,因為建文帝要他死,但既然登基成為永樂帝了,親自帶兵打仗這種事,那就大可不必了吧?戰場之上刀槍無眼,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這大明怎麼辦?要真是朱棣噶了,親近文臣士大夫的大皇子繼位,那他們這群勳貴武臣的日子可就沒現在風光了啊!曹國公李景隆甲胄在身,隻能單膝跪倒在地表忠心,連聲勸諫道:“陛下三思啊!”
對於曹國公的識趣,朱棣很滿意。
“這隻是最壞的情況。”
說到這裡,朱棣停頓了一下。
“朕已派出諜子秘密潛往亦力把裡,伺機尋找帖木兒軍隊的蹤跡,隻待時機成熟我大明即刻揮師向西討伐,決不會坐等帖木兒上門,屆時大明兵鋒所指,帖木兒必退!”
眾將聞言,不禁鬆了口氣。
原本還覺得皇帝可能上頭了,現在想來,皇帝考慮周詳,倒也無需擔心,隻是給他們表個態度,激勵他們而已。
但真的是這樣嗎?解釋了關於為什麼征安南不動用燕軍主力的原因後,朱棣繼續剛才征安南的軍議話題。
而這次,在調配兵馬和糧草後,開始了點將。
“命成國公朱能佩征夷將軍印,充總兵官,東路軍主帥。”
“命西平侯沐晟佩征夷副將軍印,為左副將軍,西路軍主帥。”
“命新城侯張輔為右副將軍,雲陽伯陳旭為右參將,兩位侯伯協助成國公主持東路軍軍務。豐城侯李彬為左參將,協助西平侯沐晟主持西路軍軍務。”
“命都指揮同知程寬、指揮事朱貴等為神機將軍;都指揮同知毛八丹、朱廣及指揮事王恕等為遊擊將軍;都指揮同知魯麟、都指揮事王玉、指揮使高鵬等為橫海將軍;都督事呂毅、都指揮使朱英、都指揮同知江浩、都指揮金事方政等為鷹揚將軍;都督僉事朱榮、都指揮同知金銘、都指揮事吳旺、指揮同知劉塔山等為驃騎將軍。”
這裡的各種將軍號,隻是為了激勵將軍們發放的榮譽稱號,跟漢代的那種雜號將軍還不太一樣,不然最高等級一列的驃騎將軍也不會發給僉事、同知這個級彆的武將了。
“陛下,末將請戰,願隨成國公一同前往安南,剿滅那些叛逆!”
“卑職也要請戰,還望陛下恩準!”
朱棣的話音落下不久,就傳來陣陣請戰之聲。
征安南是滅國之戰,也是靖難結束後第一份大軍功,自然人人都想參與,這份名單實現也有風聲透漏出來,但即便自己沒被選上,關乎到自己的利益,這時候也得努力爭取一把,萬一呢?反正有棗沒棗,先打一杆子再說。
朱棣目光掃視眾將,片刻後,現場鴉雀無聲。
“不在名單上的人,各司其職。”
隨後,朱棣拍了拍朱能的肩膀。
“雖然南征安南應該不會遇到太多阻礙,不過要記住,蒼鷹搏兔亦用全力!此次任務,務求圓滿,幫助陳天平複國,不許放跑胡氏父子。”
“臣定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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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一,天色漸亮,遠處的朝陽如血灑滿大地,映紅了半邊天空。
成國公府上,朱能已經一晚上沒睡了。
“咳咳咳咳咳!”
“吱呀~”
房門被推開了,朱能站在軍用堪輿圖前沒有回頭,捂著嘴巴低聲怒斥道:“誰讓伱進來的?”
然而進門的人卻沒說話,這不像是仆人的行為舉止,朱能警覺地回過頭,手已經摸上了肋下的短刀,怕有人刺殺自己。
然而回過頭,卻見是自己的兒子朱勇端著一碗粥走了進來。
“爹,您昨天晚上沒吃東西吧?這是我娘給您熬的粥,快趁熱喝。”
看到兒子的身影後,朱能臉上的陰沉緩和了許多,但他還是皺眉訓斥:“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這個房間不讓你進來,怎麼就不聽呢?”
“爹,我知道錯啦,我這不是心疼您嘛。”
朱勇嘿嘿笑著將粥送到了朱能跟前,朱能瞪了眼兒子,但終究還是接過了那碗粥。
雖然隻是一碗普通的白米粥,裡麵連肉絲都沒加,卻也令他感動不已,他伸出一隻手想把粥放在桌子旁,然而卻突然間抑製不住地咳嗽了起來,差點把粥灑在地上,隻好加上了另一隻手。
“爹,您沒事吧?”
朱勇趕緊給朱能拍了拍後背順氣,但似乎沒起到太大的效果。
朱能搖了搖頭將碗放到桌子上,又問道:“對了,今天什麼日子?”
“今天是五月十一啊!”朱勇疑惑地答道。
五月初十是太祖忌日,昨天發生了哭陵、廷辯、軍議,這麼多大事,怎麼爹好像轉頭就忘了?
“咳咳咳咳.”
朱能劇烈的咳嗽著,聲音有些沙啞,胸口更是疼得厲害,就像是要撕裂開來似的。
朱能心中苦笑,他可是馬背上拚殺出來的國公,一向身強體壯,何時竟落到了這步田地,真是令人難以置信啊!
但不管怎樣,現在最緊急的問題卻不是自己的身體,而是另一件事。
朱能強忍住肺部被貓撓一樣的刺痛轉過身看向門外,隻見太陽已升起來了,今日,應該會是個好天氣,適合出行。
“最遠的部隊在山東,最少三千人,集結到廣西需要多少時日?”朱能考校著兒子。
朱勇大略推算了一下:“八十五日。”
“不錯!”
朱能點點頭,說道:“今天是五月十一日,也就是說,至少要八九月份,從長江南北抽調的二十個衛的軍隊才能彙聚到廣西,而湖廣、福建等地的軍隊要快一點,七月份就能趕到.進攻安南,就是十月份,知道為什麼要選這個時間點嗎?”
朱勇那句“秋高馬肥”脫口欲出,但轉念一想,又說道:“十月份天氣涼快,安南的瘴氣和濕熱的環境,對大明的軍隊就沒有那麼多的影響了?”
“你小子倒是不笨。”
朱能說道:“我軍主力皆是北方士卒,到了江淮一帶就已經有些不耐酷暑了,再往南去,戰力定然銳減,陛下不動主力,而是以南方都司和衛所為主,也有這方麵的考慮。”
“父親大人,您的身體”朱勇看著朱能,實在是有些擔心。
朱能擺了擺手,示意並無大礙。
麵對倔強的老父親,朱勇並不能再說什麼了,不然真要挨鞭子抽了,要是挨鞭子父親能聽自己的也行,關鍵是挨了也白挨,照樣不聽啊!
“父親,這是?”朱勇的注意力,轉向了白粥旁邊的堪輿圖上。
朱能本能地想要嗬斥,但旋即似乎想起了什麼,神色又有些黯然,開口道:“安南的堪輿圖,你看看吧,能看出什麼門道嗎?”
堪輿圖上麵已經被朱能用紅墨和藍墨畫了各種各樣的標誌,朱勇在軍校進修了一陣子,當然能看懂。
“富良江!”朱勇脫口而出。
富良江,也就是後世的紅河。
在這裡,宋朝與安南,曾經發生過著名的“富良江之戰”。
當時安南引以為傲的象兵被宋軍的神臂弩射的大敗,安南軍隊隻能靠著數百艘船的水師優勢退守富良江,宋將郭逵見無法渡河,於是故作撤軍姿態,安南軍果然上當,他們以為宋軍要退兵,便將戰船駛向對岸,士兵開始上岸向宋軍發起進攻。
嗯,鐵血大宋被周邊所有國家都欺負了一圈,什麼大遼、西夏,甚至是大理,所以安南軍也沒把宋軍當人,然而安南軍上岸,宋軍即刻殺將出來,打了一個措手不及.此戰中,安南遭遇重創,王子李洪真被擊斃,死屍漫山遍野,就連富良江的江水都為之斷流三日。
但這種曆史上著名的戰爭,一定是會被後人吸收借鑒的。
郭逵用的招數,朱能肯定沒法再用了,安南人又不是傻子。
那麼安南軍隊如果堅壁清野,死守富良江防線,朱能又該如何應對?靠著兵力優勢強攻當然可以,但恐怕要付出巨大的代價,畢竟安南早就在富良江沿線修築了無數的城池、堡壘,形成了完備的防禦工事。
朱能點著地圖,說道:“我大明天兵將至,安南賊軍必儘空富良江北之地堅壁清野,而後據富良江南岸以拒我師,我師至嘉林,若欲渡江,必要具舟筏,然後可濟,如此豈不曠日勞師?”
朱能興奮地繼續說道:“為父苦思冥想良久,始終覺得不能如此相持,若想渡江,當以遊騎於嘉林,與安南賊軍相對處往來,一開始用百騎,逐日增加,至五百騎或千騎而止夜間舉火、燒煙、放炮,以眩惑安南賊軍,如此十數日。而所遣遊擊之將,一定要選嚴密之人,其機隻可令該將知之,軍士切勿令知此機,隻知道大軍皆來聚此,眾會於嘉林。”
聽到這裡,朱勇哪還不知道,這是父親在提攜他,給他建立軍功的機會,這個嚴密之人,便是他朱勇了。
“那主力呢?”朱勇問道。
“大軍不到嘉林,還有三日路程,就潛行取道趨富良江上流淺處,與西平侯會合渡江,如此雖費數日之程,然免軍士伐木之勞亦免相持稽緩之久。”
“為父會告訴西平侯,如果西平侯先得上流淺處,賊多便不渡,賊少或無賊,即乘其虛弱先渡,以據守渡口,賊來勿與之戰,待東路軍速繼渡,合勢以滅賊眾。”
“如果是為父先到,那便不必待西平侯至,自可渡江,若是安南賊軍全力防禦西平侯,我東路軍渡江,亦可循江至南岸而上,與西平侯腹背夾攻。”
“這便是為父的計劃,若是換你做主帥,該如何應對?”
朱能看向了兒子,朱勇沉默了片刻,方才開口道。
“大炮開兮轟他娘,護我勇士過大江。”
“.”
“咳咳。”
朱能咳嗽了兩聲,這回不知道是真咳嗽,還是裝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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