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玄悄悄地從牆頭探出頭去,對麵的院子裡,有一群護衛在閒聊,說的是山西話。另外還有一群十幾個看起來明顯比普通人要凶惡得多,體型也要高大得多的男子,坐在一邊沒有說話。
這群人應該就是建奴騎兵了,他們在中原不方便開口說話,所以都假裝成啞巴的模樣。
他們明顯比那群說山西話的人要警惕,眼睛一直在四處巡視,其中一人“咦”了一聲,眼光鎖定在了李道玄的身上,拍了拍身邊的同伴,對著李道玄指了指。
於是,十幾個人全都圍了過來。
李道玄馬上停止了所有動作,僵在牆頭不動了。這就叫,我們都是木偶人,不能說話不能動。
那群人圍觀了李道玄一眼,看出來了這是一個半人高的小木偶,也就不再放在心上,又重新回到院子一角,坐了下來。至於牆頭為什麼會趴著一個木偶,他們也搞不明白,當成是漢人的奇怪裝飾了。
李道玄心中暗樂,好玩。
很快,院門敲響,一個說山西話的護衛去開了門,就見到鐵鳥飛站在門口,抱拳道:“在下鐵鳥飛,是一名鹽商,久仰黃雲發黃員外的大名,特來拜訪,有些生意上的事情要談。”
護衛聽說談生意,倒也不敢怠慢,趕緊進屋通報,很快,黃雲發走了出來。
黃雲發一眼就認出了鐵鳥飛。
畢竟不久前還在鹽課司的大廳裡見過麵,知道他是一個鹽梟,不算很大的那種,手下十幾二十號人,有點實力但不多。
對著這樣的小人物,黃雲發倒也不用太客氣,淡淡地問道:“原來是鐵鳥飛,你來見在下,有何見教啊?”
鐵鳥飛裝出一幅神秘兮兮的樣子,左顧右盼,似乎是在確認附近沒有彆的人,然後才上前一步,抱拳道:“黃員外,在下是來投奔您的。”
“啥?”黃雲發愣了愣。
趴在牆頭上看戲的木偶天尊也樂了樂:原來如此啊,鐵鳥飛這招還挺高的。
鐵鳥飛繼續道:“在下以前跑點鹽運的生意,但是您也知道,這鹽運是越來越難跑了,整個山西遍地流寇,鹽匠們都被打得躲進了河東道城裡,我這一次過來,雙手空空,一斤鹽也沒買到。”
這事情黃雲發倒也是知道的。
他拿著鹽引來找鹽課司提貨,鹽課司就把原本打算賣給私鹽販子的貨全都給他了。
鐵鳥飛:“在下這跑鹽運的生意,隻怕是做不下去了,現在急需研究個新的門路。聽說黃員外在北疆玩得很轉,生意做得賊大,在下想跟著黃員外混混。”
黃雲發斜眼:“你想跟著我混?可我憑什麼要帶你混?北疆的生意可不好做,我平白無故帶你打通了門路,你一回頭就把我丟開,自己吃獨食了。”
這就是關鍵的難題了!
這個問題不解決,可不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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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鳥飛的聲音壓低了下去:“我有門路,可以幫你介紹一個買鳥銃的貨源。”
這句話一出口,黃雲發的眼睛就眯了起來:“鳥銃?數量太少可沒什麼意思。”
鐵鳥飛嘿嘿笑了起來:“當然不會少,多得很,幾百支!而且後續還能源源不斷的造。”
黃雲發的表情開始變得嚴肅了:“伱知道騙我是什麼後果麼?不論你逃到哪裡,我也能取你一個小小私鹽販子的狗頭。”
鐵鳥飛擺出一張嚴肅臉:“黃員外,我是誠心誠意要跟你混的,豈能騙你?不瞞您說,我在山西那邊找到了一個偏荒小村,村子裡聚集著大量從官府工坊裡逃出去的鐵匠,他們躲在深山裡苟延殘喘,在下因為給他們供應了幾次鹽,就交上了朋友,他們替在下的手下打造了許多兵器,你看,我身上這把腰刀,就是他們打的……他們還懂得打造鳥銃,而且已經打造了幾百把,正在黑市裡尋找買家。”
黃雲發聽得半信半疑,這事情倒也不是不可能發生,大明朝的工匠很苦,多年來一直都有工匠逃亡的事情發生,鐵匠大量逃亡之後躲在荒村,這種可能性是有的。
而且,匠人們一旦逃亡就成了流民,沒有農田可以耕種,也不敢到處走動,生活當然會很苦,在這種情況下,和鹽梟談成生意,私賣兵器,這種可能性也是有的。
黃雲發長期偷偷將物資賣給建奴,而建奴對鳥銃這東西,那是相當感興趣,曾經好幾次和他提過,想讓他從大明那邊弄一些過去。
但是,這件事很難辦。
因為大明自己的鳥銃也不多呢。
大明朝這時候財政已經崩潰,窮得一比,官兵連軍餉都發不出來,官府哪裡還有實力大規模製造鳥銃?有限的一點鳥銃,全都武裝在神機營、關寧鐵騎等有限的部隊身上。
黃雲發沒法從貪官手裡弄到鳥銃。
至於民間就更不用說了,官府都沒錢打造的東西,民間自製能有多少?稀稀拉拉幾支是毫無意義的,要走量,有了量才有用處。
哪怕晉商有多神通廣大,也弄不到多少鳥銃去賣給建奴。
鐵鳥飛的話,讓黃雲發怦然心動。
這一套話裡,真正的值得懷疑的點隻有一個,那就是這些逃亡的鐵匠,哪來這麼多鐵,可以用來打造幾百把鳥銃?
就在他琢磨這個的時候,鐵鳥飛嘿嘿笑了起來:“我不光賣鹽,還賣鐵,那些鐵匠現在都是靠我罩的,隻要我一句話,他們就能把鳥銃都賣給黃員外,我的要求也不高,黃員外帶我跑幾次關外,介紹我與關外的人做生意,僅此而已。”
黃雲發最後一點疑慮也消散了,當然,像他這種人,絕不可能輕易相信彆人,就算疑惑解除,也不代表就這樣相信了鐵鳥飛,他還得最後做一個確認:“你說他們有幾百把鳥銃,那就拿出來給我看吧,我看到了貨,就相信你說的話。”
鐵鳥飛:“小事一樁!黃員外,你且莫急著北上,先在這河東道裡住上幾天,我去把那些鳥銃弄來給你看。”
黃雲發再次露出狐疑的神色:“幾百把鳥銃,那可不輕,你就十幾個人,要怎麼運得過來給我看?”
鐵鳥飛嘿嘿笑道:“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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