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鄉親,大家做個見證!他這是店大欺客,不講道理,欺負我這個窮家小子,大家評評理啊!”高希放開了嗓子嚷嚷著。
人群中開始有人抱不平。
“這怎麼說的?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就趕人了?”
“你不收人家的布可以啊,但你的尺是不是真的有問題呢?”
“掌櫃心虛了吧?”
“原來不是我記錯,果然尺寸有問題…”
“敢轟人,快去衙門告他們,欺行霸市!”
…
顯然,李掌櫃的蠻橫不但激起了吃瓜群眾的好奇,也激起了他們的義憤。
“你今天轟人試試看!”吃瓜群眾怒目而視。
李掌櫃一看轟人是轟不成了,決心開始扯皮:“你說我尺有問題,我還說你尺有問題呢!你怎麼證明你的尺子沒問題?”
“好辦啊!”高希轉身麵向吃瓜群眾,“哪位鄉親可以幫忙,告訴我你正穿著的衣裳的衣長,我和李掌櫃用各自的尺量一下,就行了。”
“後生,我來。”一個粗莽的漢子走上來,“我這上衣還算新,是渾家做的,她說衣長兩尺,你且量量。”
平安上前一量,正好兩尺。
“掌櫃該你了!”有人催促。
“這這…”李掌櫃滿頭冒汗,隻能硬著頭皮讓夥計上前一量。
“好嘛,隻有一尺九寸!”人群立刻炸了。
“諸位鄉親,諸位鄉親!”李掌櫃也急了,費力地吼了好幾聲,才讓客人們平靜了一點點:“聽我一言,聽我一言!本店童叟無欺,童叟無欺啊!這位客人的衣服並非新衣,過水之後尺寸有縮減,也未可知。怎可說是我的尺子有問題啊?”他還要做最後的掙紮。
“好,說得好,李掌櫃,你看這是什麼?”高希說著,將自己手中的尺舉起來,亮出尺子背麵官府的“校勘烙印”,也就是說高希手中的這把尺是經過官方校對認可的,“你那把尺上可有此校勘印啊?”
李掌櫃語塞,這次毫不猶豫地出離憤怒:“來人,給我轟出去、轟出去!”
“李掌櫃,”高希比他聲音還大,“你可知大明律,私造斛鬥秤尺之罪?”
“啊!”李掌櫃愣在了那裡,隻聽高希朗聲念道,“凡私造斛鬥秤尺不平在市行使,作弊增減者杖六十,工匠同罪,知情同罪。不經官司校勘印烙者,笞四十。”
李掌櫃,還有正縮在牆角裡的丁嫂,一聽這話,頓時傻了眼,身子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丁嫂肯定知情,她和李掌櫃屬於多年的“連檔模子”,不知道坑了勤勞樸實的織戶們多少血汗錢了。
他們隻認得錢,卻不識字,哪裡會讀過大明律!再說了,衙門也沒派人來普過法啊!
但作為商家,尺長不能作假,尺子應該買官方認證過的,烙有“校勘印”的,李掌櫃肯定是知道的。
他自己那把坑人的尺子,現在如果被人告到官府,他就等著挨棍子吧!
他那肥墎墩的屁股,六十棍子下去,不變成肉餅子才怪!
“這小子不是瘋子、傻子嗎,他什麼時候認得字了,還讀了大明律?”李掌櫃又氣又不解,看向丁嫂的眼神帶著一肚子的抱怨:“好啊,丁家嫂子,今日你害我不淺!”
丁嫂原來想著還能撈一筆回傭,不想這筆買賣被高家二小子攪得稀爛。
她真想一走了之,但此時拍屁股走人,肯定大大得罪李掌櫃,這事兒還會傳遍鎮上的布行,以後彆說將布賣給李記,恐怕彆的布店也不會再待見她。那她許多年來私下裡撈取回傭的勾當,將就此歇菜!
丁嫂左右為難,如坐針氈。李掌櫃向她投來憤怒的目光,她隻能抱以“委屈”的神情,一臉的苦情戲:“我也沒辦法啊!”
那些從鄉下趕來,和高希一樣原本想將布匹賣給李記的織戶,見此情形,不再猶豫,抱著自己的布匹轉身就去了彆家布行,順帶著將這裡剛發生的事,也帶了過去。
這就是最原始的“消息轉發”,但擴散速度照樣快得驚人。
隻一盞茶不到的功夫,整個小官鎮的布行都知道了這件事。
吃瓜群眾們哪裡管李掌櫃在想什麼,一下子湧向櫃台。
“退貨,退貨,賠我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