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在錦繡布行門前排隊買票的人們發現,大門旁豎起了一塊大木牌,上麵寫著兩行字。
大多數人都不識字,便有一個夥計在旁邊反複高聲朗讀:“眾籌有風險,買票要謹慎”。
哦,眾人明白了,這是勸誡大家不要盲目買票呢!
高希又派了幾個夥計高舉著寫有這兩句話的牌子,在隊伍旁來回走動、反複讀誦,意在提醒眾人盲目跟風炒作的風險。
高希自己也親自上陣,拿著紙喇叭,站在高台上,對著狂熱的炒票人群苦口婆心地勸說:“鄉親們,眾籌票、股票都是有風險的。隻有錦繡布行的生意好了,票價穩步上漲才是好的。現在這樣瘋漲,有風險啊”
他喊得嗓子冒煙,隻換來一片嘲笑聲。
“高公子,這眾籌票不就是你和張掌櫃搞出來的嘛,挺好的,倒個手就能賺錢,能有啥風險啊!”
“就是啊,有風險,你們還賣個啥?賣風險給我們了?”
“這錢、這票都是我們自己的,就算虧了本,那也是我們自己的事啊,你不是瞎操心嗎?”
“哈哈哈”
簡直是對著一幫瘋了的牛在彈琴,對付雙刀張都沒這麼難,高希敗下陣來。
實際上,張掌櫃、店裡的夥計也對高希的做法百思不解:周瑜打黃蓋,我們賣、人家買,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兩不相欠!
現在都賣出去了,買家、賣家都不是錦繡的人,隻不過在錦繡這裡辦一下轉讓手續。
你高希倒好,作為錦繡的二東家,反而去提醒人家買票有風險,這不是等於“勸退”人家,不要買賣嗎?
那錦繡豈不是連手續費也賺不到了?
再說了,現在每天光登記轉讓的手續費也能賺千餘文,無本萬利,多好的事。
勸人家彆買了,不是傻子嗎?哦,二東家原來確實曾是傻子。
你啊,你啊
錦繡的張掌櫃和眾夥計在心裡都抱怨開高希了。
然而,沒有股票認知的人,沒有經曆過股災的人,哪裡知道股災的可怕。
投機者們隻知道倒手掙快錢,卻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成為“接盤俠”,又或被資本家割了韭菜。
現在幾乎所有的人都在頭腦發熱,以為這樣不斷上漲的行情會一直持續下去。
所幸,高希的話沒有白說,終究有人聽進去了。
誰?王二姐。
錦繡眾籌票高企的行情,被熱炒的新聞,同樣快速傳到了雲間鄉王二姐所住的村落。
行情好,她自然很高興,
她手上現在一共有三十張眾籌票,如果全賣出去,可以立即到手現銀三兩六錢銀子,而她買這些票一共也就花了一兩一錢八分銀子。
才半年多時間,就翻了三倍多。
老天爺呀,這來錢的速度!
當初那幫逼著她還錢的村民,又換了一副嘴臉,又要跟著她來買眾籌票。
特彆是那個石三家的女人,說這次無論如何貴,都要買。
到了這裡一打聽,新票早就賣完了。
隻能找有票的賣家交易,能談攏就行。
隻是,現在賣家都惜售,不好找。
幾個人一合計,不如就買王二姐手上的票吧!
之前遭遇村裡人嘲諷、逼著還錢的經曆,讓王二姐看清了“人在利前”各種露骨而無情的表演,這次她學乖了。
王二姐對石三家的女人說道:“剛才高公子喊話,你們沒聽到嗎?現在價太高了,風險也高,不能盲目炒作。我勸你們最好彆買了。”
石三家的女人不高興了:“二姐,上回是我不對,逼著你還錢。我後來也向你賠禮了啊!今天我們出門時不是說好了嗎,就是來買眾籌票的!你看看,這麼多人都在排隊買,還有人在到處在問,誰手上有票?這能有啥風險!你是好了,手上有票,轉個手就能賺一大筆。你好歹也拉我們這些鄉親一把啊!現在不是一時找不到肯賣票的人嘛,既然你想賣,倒不如賣給我們,何必再麻煩彆人呢!”
幾個同來的村人也隨聲附和。
王二姐想了想,說道:“我一個大字不識的農婦,也不知道啥叫風險。我能賺錢,也都是聽了高公子的話、托了高公子的福。我今天也沒啥想法,既然有風險,我就都賣了。賣誰不是賣,賣給你們也行。隻有一點要說清楚,這是你們一時找不到賣家,所以找了我。我並沒有騙你們,都是你們自願。如果以後有漲跌,賺了你們不用謝我,賠了你們也彆來怨我!”
石三家的女人並幾個村民聽了,知道王二姐肯賣,頓時高興起來,擁著二姐進了店裡。
一時票銀兩清,皆大歡喜。
或許隻有一次刻骨銘心的股災,半生積蓄東流,才能讓狂熱的投機者們冷靜下來。
現在還不是時候,高希也無能為力。
既然做不了什麼事能阻止人們狂熱投機,高希便與張掌櫃告辭,自己回丁家村籌辦錦繡織坊去了。
錦繡織坊還沒有影子,丁嫂卻帶頭領著一幫村婦鬨了起來,反對建錦繡織坊。
記不清這是第幾回丁嫂鬨事了,肯定是有什麼事“動了她的奶酪”。
也難怪,她認為織坊會搶了織戶們的生意,因為織坊直接為布行產布,錦繡勢必減少向織戶收購布匹。
實際上,是她的私心在作怪。
織坊一開工,她這個“供銷合作聯係人”的位置就不保了,一兩二錢的月銀就沒了。
為了自己的工作崗位,她也必須鬨一鬨。
丁家宗祠內,滿滿地坐了一屋子人。
木鐸老人丁滿堂,現任裡長丁成遠,並幾個族中長者。
丁滿堂坐在上首。
胡老秀才作為村中唯一的知識分子,也被請來列席旁聽,緊挨著丁滿堂。
高希原本並無資格參加這個會議,但籌建錦繡織坊的事兒,就是他提的,他必須到場說明。
另外丁貴升、丁子龍作為和高希一樣的新科“府試上榜童生”,也擁有了令人重視的資本,連九歲的馬金鴻也被請來列席。
外姓人,隻有高希的父親高寶在場。
父憑子貴,高希這一年來給丁家村做了不少好事,高寶這個外姓人的地位也水漲船高。
高寶卻很低調,在下首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坐了,側著身、隻坐了半個屁股在凳子上,準備聽丁家幾位長者說話。
沒有一個女人在場,包括帶頭鬨事的丁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