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酒樓來不是吃飯的嗎?要筆墨做什麼?
一桌人正在納悶,小夥計已經送了文房四寶過來。
高希看了看黃翰、貴升,問道:“你們有沒有注意到剛才那個老童生?”
“那個狼慶?活該這麼大一把年紀,還是一個童生!”貴升很看不慣這種投機取巧者。
“我看那老童生有點古怪”黃翰若有所思。
高希將身子稍稍轉身黃翰:“汝申你說說看。”
“你看,聽他的口氣,他事先知道這狀元樓有人賣考題。
他也知道這種事不名譽,但他卻好像一點也無所謂讓彆人知道他買考題。
你看另外那些買題的人,沒一個像他那麼高調的。而且”
“而且他也不怕有人去告發他,反而好像很樂意有人去告發一樣”高希接了黃翰的話頭,黃翰點了點頭。
“管他怕不怕被告發,我就不信沒人管這事!”貴升打斷高希的話,同時展開了白紙。
黃翰,還有在座的眾人都不解:“貴升,你這是要做什麼?”
高希哈哈一笑,倒搶在貴升之前拿起了筆:“我知道他想做啥!”然後在紙上寫了起來。
眾人一看,高希寫到:
“告狀人高希,鬆江府華亭縣小官鎮人士,文童,二十歲整。
今至鬆江府衙投納卷結,不期於狀元樓遇買賣院試考題者。
製售者公然叫囂於酒肆,爭購者泰然交易於當場,此斯文掃地至焉!
現,製售爭購者聚眾狀元樓,中有一生曰狼慶,為吾親見購題者。
為正綱紀,請即予搜檢鎖拿。
此上告!”
他說我是來參加院試的本地考生,居然看到有人公開買賣考題。這幫人太不要臉了,他們破壞法紀,我看不慣。請立即搜查狀元樓,抓買賣考題的人。
簡單點說,高希要告狀。
貴升邊看邊點頭,高希寫的,正是他要說的,他正是準備寫了狀紙,直接去對麵的鬆江府衙告發。
轟~~,黃翰頭一下子就大了,他雖然也對那些買考題的人感到不恥,但這事高希管不了。
現在身處狀元樓,周圍買題、買作弊小冊子童生不少,不能引起他人注意。
他壓低嗓門說道:“惜時高希的字),此事不是我等小民管得了的,你誰也告不了!”
高希語氣平和,但透出堅定:“告不了?告不了,那就試試吧!”
說完,高希拿著墨跡未乾的狀紙準備起身。
黃翰一跺腳:“慢,惜時,稍待,我簽上名隨你一同去。”
貴升當然二話不說,也簽上了大名。
其餘眾好友,也不吃飯了,一眾人都簽了名,一同下了樓,浩浩蕩蕩地直奔對麵的府衙。
到了府衙門口,高希果然看到一邊豎著一麵大鼓,這就是我們後世影視劇裡常見的“登聞鼓”。
高希三兩步走過去,就要找敲鼓的槌子。
但是想敲鼓?敲個槌子!
兩個看守大鼓的衙役,早就看到這幫後生氣勢洶洶地衝這裡而來,趕緊抄起水火棍擋了上去。
不等高希靠近登聞鼓,其中一個粗壯的衙役便擋住了高希的去路:“站住,你要做什麼?”
“我要告狀!”高希答道。
“對,我們要告狀!”眾生附和。
“告狀?”
那衙役看到高希,人高馬大,威武不凡,又是一身童生裝束,這架勢明顯不同於那些畏畏縮縮的升頭小民,後麵還跟著十來個青年人,便不敢像平日一樣耍橫。
“這鼓不能隨便敲!隨便一個阿貓、阿狗都來敲鼓告狀,我們老爺不是要忙死。你可有狀紙?”
“有!”高希揮了揮手中的狀紙,遞了過去。
那衙役哪裡識字,也不看,順手交給了另一個衙役,又衝他努努嘴,接了狀紙的衙役便一溜煙進去通傳了。
現代中國人受影視劇的影響,總是以為古代百姓有了不平事,便可以輕鬆“擊鼓升堂”,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登聞鼓一定會有專門的官吏或兵丁看守著,普通百姓通常難以靠近。
曆朝曆代,越是基層吏治腐敗之時,各級衙門口的登聞鼓就越難靠近,這種“擊鼓鳴冤”的告狀方式,便越形同虛設。
此時正是明初,基層統治當然還沒到腐敗不堪的地步,但普通人想要敲登聞鼓,也不是想敲就能敲的。
普通百姓如果敢亂來,想硬闖、硬敲登聞鼓,很可能當場被衙役毆打,被捕下獄治罪也屢見不鮮。
結果,有些蒙受巨大冤屈的冤民,被逼得走投無路,隻能去抽打衙門口的石獅子喊冤。
但高希人高馬大,又人多勢眾,一班青年讀書人強大的浩然正氣,一時之間竟將兩個欺軟怕硬的守鼓衙役鎮住了。
不一會兒,從裡麵走出幾個人來。
為首一人穿著方靴、長衫,一身肥肉。臉麵倒是白淨,但一雙眯縫眼,再配上細細的一對八字胡,渾身上下充滿了傲慢,活脫脫一個大反派的形象,而且是那種陰壞陰壞的角色。
幾個吏員和衙役簇擁著他走了過來,還沒到門口他已經不耐煩地嚷嚷了:“誰要告狀,誰要告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