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秀才不敢表態,高寶更不敢表態。
高寶心裡太明白了,高希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他的親事他們兩口子做不了主,但這是天大的秘密,無論如何不可以說。
可是,現在村裡最有權勢的丁家的兩位長輩都來了,挑明想結親。
假裝沒聽見?這回恐怕混不過去。
高寶一時也想不出好辦法,正想硬著頭皮婉拒
“胡老先生,袁某這裡有禮了。不瞞你說,我與我家夫人早就相中了希哥兒,隻是一直沒有機會挑明。”袁彬也開了口。
刹那間,整個席麵冷了下來。
原來兩家都是來要求結親的,隻是沒想到這麼快就攤了牌。
自從高希中了狀元,報子連連到袁府報喜,口必稱“未來姑爺”。袁家的親朋好友、附近的四鄰聽聞如此,也都來誇讚袁家得了一個好女婿。
此時是明朝,女人的名節是何等重要。既然高希已經被四鄰親朋友認定是高家的未來姑爺,那這事就斷不能回頭了。
再說,袁母也知道女兒袁紈對高希芳心暗許,又聽聞女兒的貼身丫頭說,高希也已經向袁紈表明心跡,那這事還有什麼好說的,趁早定下才好。
隻是元家那邊怎麼辦?袁母催著袁彬父子再去尋元赫華,要與他解除婚約。但元家破敗,祖宅賣掉後,再無元赫華的消息。
雖然沒有退婚文書,但男方人都找不到了,總不見得讓女家一直等下去。
袁彬夫婦一商量,得了,讓高家來提親吧,彆等了。
上回袁彬曾帶著袁壽登門,委婉提了結親的意思,高家一直沒有回音。
這回他來高家,抬了一轎賀禮,表麵上是賀高希得中秀才,實則要將兩家結親的事搞定。否則,他也不會請頂頭上司西貴出馬了。
西貴上回在軍營裡說,要給袁家女兒保媒。他以為這事很簡單,沒想到高希是個香餑餑,居然同一天就有人來打擂台搶人。
“老大人,來來來,我敬你一杯!”西貴笑嗬嗬地向丁滿堂舉起了酒杯,為表尊敬,他一仰脖子,自己先乾為敬。
西貴是衛指揮使,正三品。若非機緣巧合,丁家雖是本地大族,要和正三品官員同席吃酒,萬萬沒有可能。
丁滿堂當然不好拂了西貴的麵子:“不敢,不敢,將軍客氣了,老夫也乾!”
丁滿堂氣勢不倒,木鐸老人,雖無品無級,卻也是官方認證的。
氣氛緩和了一些,西貴說道:“老大人,你看,高希得袁家關照有一年多,與袁將軍的兒子是拜把子兄弟,袁將軍和夫人都早將高希看作自家孩子,有意招他為婿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要不報子怎麼會去他家連連報喜”
丁成遠聽了,有些不滿,站起來向西貴一揖。
“將軍,袁將軍和夫人看中希哥兒,想來不假。但我家相中希哥兒,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在本村搞供銷合作、興建織坊、勸購股票,哪件事沒有我們丁家鼎力相助?”
丁成遠所言非虛,高希有今天,丁家功不可沒。
丁滿堂接著兒子的話說道:“且不說這些吧,單說高希瘋傻了十幾年,若無丁家族人的照顧,他能醒了?”
他看向高寶:“高寶你說說看,丁叔有沒有說錯?”
西貴這邊打的是親情牌,丁家這邊打的是功勞牌,誰也不比誰差,現在球在高寶這裡。
但西貴直接半路截球,笑道:“丁家照顧自然有功,但誰說報恩便要以身相許的,老大人你說是不是?”
看以問話,他卻不等丁滿堂反駁,聲情並茂地說了下去。
“高希與我金山衛,與我金山衛眾將士,與我西貴有緣。若真要說報恩便是以身相許,那麼我金山衛袁副千戶將愛女嫁與高希,也是對的。我呀,是衛指揮史,早就答應要保下這個大媒。老大人,我是不能食言的,你就不要與我爭了吧!”
丁滿堂一聽氣得想罵人。
這西貴看起來樂嗬嗬地說著,卻是將自己的官位抬出來了。
但怎麼辦?人家是官,還是一個大官。
官大一級就能壓死人,何況對一般小民。
就算丁家是地方大族,但家中無人有官身,一切免談。
“寶兄弟,那你的意思是,看不上我丁家,不能與我家結親囉?”
丁成遠也厲害:我丁家是白身,沒法比得上西貴將軍,但我丁家可以壓你高家。
“呃我呃西將軍、滿堂叔”高寶嗯啊半天,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我的意思,我們高希就是一個傻小子,僥幸得了一個秀才呃呃”
高寶不能開罪西貴、袁彬,也不能得罪丁滿堂和丁成遠,嗯嗯啊啊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咳咳”
半天未說話的胡老秀才清了清嗓子,他剛才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丁滿堂要求結親的話,現在他看起來有了想法。
“今天這頓酒席,高寶兄弟說,原是為了謝我這個師父的。今天衛所的指揮史大人、袁將軍,還有本村的老族長、族長都在,我這個高希的師傅就托個大,說兩句。”
眾人不作聲,看著他,顯然認可他“托大”。
“我看呀,也不急在一時。希哥兒才十九歲,今年下半年就要去參加應天府的鄉試,兒女情長的事恐怕要耽誤他的前程。不如鄉試後,再談此事如何?”
原來老秀才也沒有什麼好主意,隻不過是拖字訣。
現在兩家爭婿,勢同水火,哪裡還能拖?
現在這架勢,高家不給出個子醜寅卯的說法來,兩家都不會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