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掌櫃暗自舒了一口氣,他知道是高希來了,心中安定不少,舉起右手袖管擦去了額頭上的汗珠。
高希走到大堂前方,平安將一個矮凳放下,高希便站了上去。
這一下,高希就變成了居高臨下的態勢,立即在心理上對人群產生了優勢。
他沒有立即說話,而是圓睜雙目,豎起兩道濃密的劍眉,向人群掃視了一遍,並且在那幾個叫喊得最歡的人臉上停留了片刻。
人群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都被高希渾身上下透出的強大的無形壓迫感給鎮住了。
“我,就是高希。”他頓了一頓。
“爾等皆是大明子民,我要先提醒諸位,我太祖皇帝所定《大明律》說。
凡白晝搶奪人財物者,杖一百,徒三年。傷人者,斬。
若你們做強盜行徑,那麼不得財者杖一百,流三千裡,得財者,不分首從,皆斬。
若你們對錦繡有不滿,可以告官,但若以暴力對待我錦繡的掌櫃、夥計,《大明律》‘威力製縛人’一節說,私家拷打監禁者,並杖八十,因而致死者,絞。
這位上官,我說得沒錯吧?”
高希熟練地羅列了幾條《大明律》的法條,這些多半不識字、頭腦發熱的初代股民一下子就被震住了。
有些聽了,暗自慶幸:乖乖隆地咚,幸好這位高公子出來及時,若剛才動了手,不是被打屁股,就是流放,搞不好腦袋都要落地。
“哦是,是,是。”那個差役領班唯唯諾諾地應道。
他雖是差役領班,卻屬皂隸,社會地位並不高,也不識字,更沒讀過大明律,但他知道高希是個舉人。
舉人就是老爺,就是讀書人,哪裡會說錯話,再說這位舉人老爺還這麼威嚴。
高希的氣勢,已然將他製住。
“好了,我知道諸位並不是為了來砸我錦繡店鋪的,隻是為了拿回當初買股票的本金,是不是?”
“”一時之間,懾於高希的威嚴,居然沒有人應聲。
“是”
“是”
零零星星地有幾個回答道。
“那沒問題,大家簽字畫押,便可領回股金。”高希乾脆地說道。
“”大堂裡的初代股民們還是沒有一人出聲,皆麵麵相覷。
同意退股了?就這麼簡單?鬨了這麼久,這高公子出場才半盞茶不到的功夫,就說了這麼幾句話,就同意退錢了?
高希將手一揮:“來,將銀錢都抬上來。”
三四個夥計從內堂裡搬出兩口箱子,一下子打開,一箱銀錠,一箱銅錢。
夥計們開始井然有序地行動起來,在櫃台後拿出股民登記冊,將算盤“嘩啦、嘩啦”擺動兩下,準備開始辦理退股手續。
有一個夥計還高聲叫道:“退股超過一百兩的,請到此辦理。”
到這麼緊張的時刻,錦繡的服務都是那麼貼心,大小客戶還要分門彆類,專設“vip”通道。
初代股民們這才反應過來,混亂地奔向各個櫃台。
“這位上官,麻煩你幫忙維持一下秩序吧?”高希這時將表情緩和下來,向那位“上官”說道。
那個差役領班不由自主地應道:“好!”
但想想又不對,我是應天府來辦差的差役,怎麼反被他差遣做事了?
剛想說些什麼,隻覺得手中一涼,多了一樣他最喜歡的東西。
平安將一塊碎銀子塞到了他的手上:“這是我家公子給上官與諸位兄弟的,空了請自去喝碗茶。”
“啊呀,這高公子太客氣了。”
差役領班還有什麼好說的,立馬分派人手在股交所大堂內外維持起秩序來。
初代股民們在一張紙上先簽字或按手印,然後便可領回本金。
那張紙上寫著:《退股承諾書》,本人於永樂九年十二月某日,自願解除與錦繡布行的股票買賣契約,自退回股票、領回本金之時起,股價漲跌再與本人無涉。立此據為證。goΠъ
世間的事,大多數都能靠錢來解決,何況這種退還股金的事。
小張掌櫃張順發問高希錢是從哪裡弄來的,高希說,尚未動用的股金不足以退還,便挪用了錦繡客棧和錦繡布行的款子,但照目前的退股速度,估計支撐不了多久。
張順發聽了,兩腿都打顫,眼看著銀子、銅錢一筆筆都發了出去。他不斷地默念“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南無觀世音菩薩”的名號,期望初代股民們能夠停止退股。
到了午間時分,本應該打烊暫時歇息,高希卻不讓關門,繼續辦理退股手續。
高希想以此穩住股民的情緒和信心,但是退股的人還是不斷地前來。
“掌櫃,鬆江府小官鎮總號那邊的夥計,送信來了。”一個夥計來向張順發報告。
“送信,誰還有心情看信,放著吧!”
“掌櫃,是大掌櫃發來的,說是”
“知道了,你沒看我忙著嗎?”他忙什麼啊,他隻是心亂如麻,一心隻盯著大堂裡退股的速度。
“將信取來,讓我看看。”高希想起了什麼,但他不敢確定。他的心裡升起巨大的期待,小心臟陡然加速跳動起來。
夥計將信送過來,高希拆開一看,“呼,“高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張順發這才注意到高希的信,接過來看了一半,就要高興地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