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十年壬辰科殿試的皇榜，終於在三月下旬於南直隸應天府的貢院大門外張榜公布。
此時春暖花開，貢院牆邊的一排櫻花樹正值盛開之際，微風拂動，花瓣紛紛揚揚灑向樹下正在看榜的人們。
榜前人聲鼎沸，擁擠不堪。
要說本不應該擁擠，一共也就107名進士。殿試本就是排位賽，誰都知道自己肯定上榜。
就算這107人全都站在榜前，也能寬寬鬆鬆、從從容容地看榜。
古人所謂“人生四大喜”之一，便是這“金榜題名時”，恰是士子們一生中的高光時刻。
此時來看榜的，除了上榜考生本人，還有親朋好友、家眷仆傭。
京城的豪門富戶，尤其是那些商賈之家，也會派出人馬，到金科皇榜前“伺機而動”。
伺機而動，動什麼？搶女婿。
還記得鬆江府院試發榜那天，雲間鄉的衛亭林衛老爺，搶子龍做女婿的事嗎？
彆看應天府要比鬆江府大得多，又是大明的首都，但搶新科進士做女婿這種事，不分南北東西，是京師還是縣城，誰都想將家中的千金嫁一個有功名的讀書人，更彆說這些登科進士，幾乎鐵定是要為官做宰的。
更吸引看榜者眼球的是，破天荒頭一遭，他們在一張皇榜上，看到了兩個狀元公。
於是，一甲不是三人，而是四個人了。
狀元馬樂，狀元高希，榜眼林誌，探花王鈺。
“今科皇榜莫不是寫錯了，曆朝曆代好像也沒聽說過‘一科兩狀元’這樣的事。”
“定是這二人才學相當，難分高下，皇上惜才。”
“這馬樂是誰？這高希又是誰？”
“聽說馬樂是國子監生，餘則不太清楚。倒是這高希，你們應該是知道的。他就是如今我們京城最火的‘錦繡股交所’的東家之一。”
“啊，原來是富家公子！”
“又會讀書，又能賺錢，誰家生下這樣的兒子，是積了十輩子的德了吧！”
人們正在七嘴八舌地議論紛紛，隻聽到人群中一個看榜的年輕公子興奮地叫道：“啊呀，我進二甲了，我進二甲了。”
話音剛落，便有兩個家丁樣的仆人上前，一人拽住了他一條胳膊，向一邊拉去。
年輕公子莫名其妙，努力想掙脫：“你們，你們做什麼？”
一個身著華服的老漢笑著說道：“相公彆怕，我家二女兒品貌端莊”
“啊，我暫不娶妻，我暫不娶妻”
這還算好的，還有兩家爭一個進士，要拉回去做女婿的。
甚至有幾家爭一個進士的，有些幾乎要動起手來。
看榜的人倒覺得更加熱鬨了，有些跟著起哄，哄笑聲不止。
雖說有吵、有鬨的，但都是喜上加喜的好事，貢院皇榜前一派歡樂的氣氛。
高希、馬樂、黃翰也約了一同來看榜。
子龍和滕飛聽了高希在校場對陣瓦剌大汗馬哈木的事，兩人以為是茶館裡說書先生才能講出來的故事，又斷定高希由此必得聖上青睞，此番定為狀元，便興高彩烈地也一同前來看榜。
幾個人下了車，榜前人太多，根本過不去。
高希的小廝平安、滕飛的小廝大樂，像泥鰍一樣，“呲溜”就鑽進了人堆裡。
突然，聽到平安大叫的聲音：“我家少爺中狀元了，我家少爺中狀元了！”
又有大樂的叫喊聲：“啊呀，馬公子也中狀元了，馬公子也中狀元了啊，黃公子，黃公子是二甲頭名。”
啥？狀元公來了？兩個狀元公都來了？在哪裡？
高希的叫喊聲，就像是在滾燙的油鍋裡，潑了兩勺水進去，瞬間“呲啦啦”地爆開了。
所有的人都在拚命地轉動眼珠和腦袋，左顧右盼，想儘快看一看今科狀元公到底長得什麼樣！
他們先是擁向平安和大樂，想從他們二人身邊找出狀元公來。
平安和大樂一扭身，從人堆裡鑽了出去，衝著高希、馬樂、黃翰他們幾個奔過來。
高希等人一看，嚇都嚇壞了，後麵跟著一大幫人，追著平安、大樂就過來了。
有人已經看到了高希他們幾個年輕公子站在一起，便叫了起來：“老爺快看，站在那裡的定是狀元公了，快去搶。”
“囉嗦什麼，快過去請狀元公到家裡坐，快，彆讓人家搶了。”
聽到有人這麼喊，看榜的人齊刷刷地轉身看向高希他們幾個。
好在，古代沒有照相術，否則皇榜上照片一貼，人們立即就能認出高希和馬樂就是今科的兩個狀元公。
“不好，這是要搶親啊！”
在鬆江府鄉試放榜時，高希已然經曆過一次“被搶親”了，但這次的規模、聲勢大多了，遠非鬆江府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