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高希當時存心要害朱瞻基,打死朱瞻基,朱瞻基也不會相信。
這金州城裡,現在大概隻有朱瞻基一人知道高強隻是高希的義子,但高希視高強如己出,高強在高家的地位絕不比兩位嫡親小公子低。
當時高希和朱瞻基在一起。若說高希舍得用炮轟高強,說不通!
朱瞻基與高希深交日久,知道高希的為人。連高強都不舍得轟,更不可能存心炮轟朱瞻基了。
可是,事實是,下令“炮轟皇太孫”的正是高希。
當時情急,高希沒時間解釋,連劉江也不明白其中的緣由。
今天巫海仲起了個頭,朱瞻基親口詢問,大家都想知道答案。
高希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碗中的酒,然後從腰間掏出貼身的手槍。
“小殿下、老將軍、諸位將士請看,這是什麼?”他端起槍,指了指槍管口上方的“準星”。
“這是準頭啊,可以讓人打得更準。”朱瞻基說道。
“那麼大將軍炮上有這個東西嗎?”
“沒有。”
“好了,答案有了,還不明白嗎?”高希掃了一眼眾人,眾人還是一臉疑惑,便仔細解釋起來。
“那天徐剛炮轟望海堝堡大門,隻在二十丈開外,如此近卻總是打歪。這火炮雖然猛烈,準頭卻欠缺。”
“在城下炮轟城樓,大約有三十幾丈。就算炮口對準小殿下,你們想打準也是打不準的,卻可以讓炮彈離小殿下更近一些。”
“總兵大人當時若無膽氣,怕我傷到小殿下,這炮便打不成。總兵大人坐鎮,我才能放心放炮。”
眾將士向劉江投去欽佩的目光,劉江笑著向眾人舉了一下酒碗,仰頭自己喝了,心裡卻說:我坐鎮?伯爺你當時說完要炮轟皇太孫就翻身上馬去了,我想反對,也沒機會啊!
不過高希這話是在捧他,他當然樂得受用。
放下酒碗,又聽高希說道:“如此正好歪打正著,靠近小殿下的倭寇就被轟到了。再加上火槍手配合,就能除掉小殿下身邊的倭寇。”
“於是小殿下和高強便有時間互相鬆綁,我們才有辦法救他們。”
“不過,用滑翔傘救人,確實行險。若小殿下沒有飛身一躍的膽略,便行不通。若無汪僉事、巫千戶高超的駕駛滑翔傘的技藝,還有地麵上將士舍身當‘肉墊’的勇氣,小殿下與高強想要安然脫險也難啊!”
“要說功勞,依高希的看法,總兵大人第一,小殿下第二,再有就是眾位金州衛將士上下齊心、戮力用命。來,我敬眾位將士一海碗!”
“伯爺大人說的是,伯爺大人過獎。”眾將士被高希這一番話說得心花怒放,皆站起身來舉杯向高希致意。
自誇是愚蠢,借誇彆人拍馬屁那是諂媚,剛才的巫海仲就是個例子。
高希先羅列事實,不誇大、也不縮小,卻能將有大小功勞的一應人等全都不落下,人人聽得舒心,又隻字不提自己,這才是會說話,才是深諳為官之道。
“哈哈哈,伯爺大人過獎了!伯爺大人封號‘鎮寇伯’,經此一戰,劉某才知道並非浪得虛名。望海堝大捷,伯爺功勞第一當不為過。來,我等同敬伯爺一杯!”劉江說道。
“功勞第一不敢,這酒自然要喝。”高希與眾人痛快地乾了一海碗,然後指著劉江桌上的兵部回函,“老將軍快拆閱吧,眾將士都等不及了。”
劉江打開回函一看,滿意地點了點頭,便交給朱瞻基與高希,然後讓一個掌軍中文書的小校當眾宣讀。
金州衛嘉獎、受賞、榮升的將士,多達二百九十四名。
整個金州衛能打仗的兵一共才一千七百人左右,嘉獎人數接近二成。
劉江受封廣寧伯,這就是有了爵位。
高希則調任兵部侍郎,封號由“鎮寇伯”榮升“鎮寇侯”。更重要的是,加封高希“東閣大學士”頭銜。
殿閣大學士的品階一般,東閣大學士又是“四殿二閣”大學士中品階最低的,但這標誌著高希入閣了,成為內閣成員,以後將名正言順地參與朝廷最高事務的討論與政策製訂。
回函中說,加封劉江和高希的聖旨另行頒發,讓二人趕緊準備好表文,起身赴順天府麵聖謝恩。
十幾日後,順天府城外。
高希、朱瞻基、劉江、高強一行,離順天府城還有十裡,有太監來報,聖上和貴妃娘娘在前麵等著呢,讓他們快些前去陛見。
朱瞻基猛揮一鞭,嘴裡叫了一聲“駕”,興奮地自己先跑了,後麵一幫府軍前衛的官兵緊緊地跟了上去。
劉江聽了卻一囉嗦,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讓聖上和貴妃娘娘出城迎接,這還了得!
高希、高強也趕快下了馬,與劉江一起前去拜見。
等他們趕到時,永樂皇帝和吳貴妃正與朱瞻基在說笑。gonboΓg
高希、劉江、高強立即上前跪下,準備行君臣五拜三叩的大禮。
“老臣遼東鎮守總兵官劉江,叩見陛下。”
永樂皇帝笑容可掬,不等劉江叩拜就上前親自扶起了他。
“老將軍快請起,見了朕還要這些虛禮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