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有舉賢之職,但說無妨!”朱允熥道。
一省布政司乃是封疆大吏,任命聽從皇權,斷沒有翰林學士多嘴的道理。朱允熥所說,等於給了方孝孺一個台階。
其實朱允熥也在好奇,方孝孺從不是多嘴之人,怎麼今天忽然開口談起了政事。
“那臣就僭越了,雲南左通政,臣的同年,張紞dan)。”方孝孺正色道,“臣擅長文事,張紞善於民政。為官以來,始終在雲南蠻胡雜居之地,處理民政。”
“其人威壓蠻夷土司,撫慰邊民,開墾軍屯建學校,修官道,政績斐然。”
朱允熥默默沉吟,張紞這人他還真聽說過。配合沐家在雲南搞的有聲有色,須知這個時代,雲南那些土司蠻族,可都桀驁不服王化得緊。他能在那乾好,足見其能。
“正好,這幾日黔國公沐春,要進京陛見,召張紞一同前來!”朱允熥笑道。
聽朱允熥提及黔國公的名字,再想想今日雲南邊境的戰報,群臣的臉色有些怪異。
方孝孺朗聲道,“殿下可是要對雲南用兵?”說著,上前一步,“殿下,雲南之地,煙瘴縱橫,非人力能及。便是百萬大軍,也施展不開!”
“好了好了!”朱允熥擺手道,“彆多想,孤沒那個心思!”
隨禮說著,心裡卻在苦笑,這些書生的心思也轉的太快了。剛露出一點風聲,他們就猜到一二。
“諸位愛卿還有何奏本?”朱允熥問道。
“臣還有奏!”方孝孺繼續說道。
“說來!”
“殿下!”方孝孺拜倒,肅然道,“臣,請奏殿下,親文臣,遠武人!”
頓時,朱允熥的眉頭緊皺起來。
“武人跋扈,以戰功為能事,為戰不擇手段!大明如今,以富國強民為首,戰事次之。”方孝孺繼續說道,“殿下少年英武,本是江山社稷之幸,可殿下喜愛刀兵,動輒提兵百萬,興師遠征!”
“雖滅國之功,彪炳史冊,然若有不慎,則萬劫不複!”
“曆代聖主,如武功如漢武者,亦是先勵精圖治,方興兵北上!”
“再者,大明如今武人占據朝堂,此等人本就跋扈囂張,現在有殿下之愛,更是無法無天!”
“前些日子,景川侯曹震,東莞伯,永平侯等人率軍回京。逢人便誇耀武功,言搶了多少金銀女子,屠了多少城池。言語之中,毫無敬畏之心,滿是驕傲自滿之意!”
“此等事,有傷殿下賢德之名!大明為天下上國,當以仁德善待天下諸邦。臣是怕,殿下少年氣盛,聽了那些武人的慫恿啊!”
殿中的氣氛,頓時降到冰點。
淩漢自問頭鐵,但也不敢在這個問題上的多嘴。
不過平心而論,方孝孺所有言,有幾分道理。
寶座上,朱允熥沉思良久,忽然一笑,“孤明白你的心,孤也知道打仗對國家的危害。就拿這次征伐高麗開說,國家耗費巨大,大勝背後,是勞民傷財!”
其實,他心中本想和這些人,好好說道一些,什麼是戰略眼光,什麼是禦敵於國民之外,什麼是拓展國家生存空間。
但這時代,方孝孺所說的是主流。
不過,朱允熥明白他的好意,不代表會認同。
這時,朱允熥緩緩站起身,看著窗外巍峨的青山,一字一句的開口,“你們可知,孤心中比較喜歡的一句話是什麼?”
群臣茫然,都看著他。
“這句話,不是先賢的話,而是一位蒙古大汗所說。當年,成吉思汗雄起草原時曾說過,太陽升起的地方,都要成為蒙古人的牧場!”
“而孤心中!”
朱允熥回頭,看著群臣,朗聲道,“江河所至,皆為大明之土!”
“孤不願意,隻做一個你們心中的好君主!”
“孤要做,為大明子孫後代,謀萬世太平的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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