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斤眼前是一麵牆,牆上掛著一幅字。
已故大學士劉三吾的手書,六斤還小看不出書法的好壞,這麼一篇字拿到外麵,價值千金。
但和書法本身的價值相比,書法的內容堪比泰山之重。
“汝等生於富貴,長自深宮,夫帝子親王,先須克己。每著一衣,則憫蠶婦。每餐一食,則念耕夫....”
《誡皇屬》,唐太宗著。
之所以體罰六斤讓他在乾清宮反複看著這幅字畫,是因為今日朝會上,他這個太子很是不莊重。
當臣子稟告淮北水患好轉,已經劃好修路的路線,開始動工的事時。六斤這個太子,竟然靠著禦階下鎏金的銅鶴睡著了!
若是在後世,這不算個事。
孩子麼,苛責他做什麼!
可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不同的道德準則,尤其是出身帝王之家,身負重擔之下,不嚴苛對他,不單是害了他,更是害了整個天下。
況且他和普通孩子身上所背負的,絕不相同。
“那上麵說的是什麼意思?”朱允熥冷著臉說道。
“回父皇,唐太宗告誡兒子們,你們生長在深宮之中,享受著榮華富貴天下萬民的供養,必須要嚴格要求自己。穿衣服時,要想到婦人養蠶的辛苦。吃飯時,要想到農夫的艱辛!”六斤大聲說道。
朱允熥瞅瞅他,“唐太宗為何要對他的兒子們說這些話?”
“唐太宗是在告誡他的兒子們,要心憂百姓憐憫天下!”六斤大聲說道,“不能驕奢淫逸貪圖享受,更不能高高在上不顧百姓死活!”
“嗯!”朱允熥點點頭,略微滿意的說道,“難得你有這個體會!”
“回父皇!”六斤扭頭,“這誡皇屬一篇,學士們講過!學士們還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天下當以民為先,君王當知百姓艱難,懷柔寬厚治理天下!”
朱允熥又滿意的點點頭,“除了懷柔寬厚呢?”
“還有公正公平!”六斤毫不猶豫張口道,“就好像老祖說過,君王是要給天下百姓做主的!”
“臭小子倒是聰明,隨我!”
朱允熥心中暗道一句,臉上依舊板著,“嗯,還成,算你記性好!”說著,皺眉道,“學東西要知其意,不能隻知道皮毛,更不能耍小聰明,禮儀上更是馬虎不得。今日的事,姑且先饒了你!”
“兒臣謝父皇!”
“過來吧,吃些點心!”
朱允熥話音落下,六斤嗖的跑到桌邊,拿起一塊點心,“父皇您先吃!”
“你吃吧!”朱允熥臉色柔和許多,“彆吃太甜......”
話音未落,六斤張開小嘴,一快栗子糕已直接塞了進去。
養兒子,要嚴格。
這是朱允熥自己總結出的經驗,上一世,他小時候隻要是犯錯了,他老子定然是七匹狼好話套餐一頓。用他老子的話說,窮養兒子富養女兒,棍棒之下出孝子,不打不成材。
成不了材沒啥,但必須要做個好人!
就這時,王八恥在外邊稟告,“皇上,解學士來了!”
“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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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縉進了暖閣,“臣解縉叩見皇上,叩見太子殿下,叩見長公主殿下!”
朱允熥沒說話,看向六斤。
後者把嘴裡的糕點咽下去,“解學士平身!”說著,揮著小手道,“來人,給解學士賜座!”
“臣謝太子殿下!”解縉嘴上道謝,卻沒起身。
朱允熥道,“平身,座!”
“謝皇上!”
六斤又拿起一塊點心,小眼睛轉轉,“那個....解學士來一塊?挺甜的!”
“這......”解縉一愣,身子僵了。
朱允熥哭笑不得,板著臉訓斥,“不許打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