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不成緩緩的,很是鄭重乃至虔誠的打開老爺子旁邊的櫃子。
從裡麵雙手捧出一疊,整整齊齊的黑色衣服,他輕輕的把衣服放在老爺子身邊,又從櫃子上麵抽出一雙針腳密實的千層底布鞋。
“這是皇爺五十大壽那年,先皇後親手給做的。前些天晚上,皇爺睡不著覺,把這些衣裳拿出來一遍遍的看那,一邊看一邊流眼淚!”樸不成沒哭沒嚎,可蒼老的臉上卻滿是悲痛欲絕,“皇爺去找皇後跟太子爺了!”
朱允熥站在原地,看著那些衣裳眼淚又潸然而下。
李景隆上前幾步哭著道,“臣伺候皇上去了吉服吧?”
“嗯!”朱允熥微微點頭,像個木偶。
李景隆剛要伸手摘下朱允熥的腰間的玉帶,一雙老手搶在他之前。
樸不成站在朱允熥身後,看著李景隆苦苦一笑,“公爺,老奴僭越了。”說著,頓了頓,“讓老奴再伺候皇上一回!”
猛然間李景隆覺得這話很是不對味,還沒來得及多想,武定侯郭英又走到朱允熥身邊。
“皇上!”郭英淚如雨下,“通知前院的五爺六爺十二爺吧?”
朱允熥如死水的眼神猛的一動,不知不覺帶上幾分暗怒,“老爺子方才還和朕說,要等到所有叔王們回來才能閉眼。”說著,閉上眼,眼淚如線一般,“可是他們,慢的慢拖的拖,現在朕都不知道他們到了哪裡?”
郭英心裡咯噔一下,本想不再多嘴,可目光落在老爺子的身上,還是張嘴道,“藩王們有的路途遙遠,皇上您要體諒!”
他知道現在皇帝心中正憋著一股無名業火,誰一不小心就會惹火上身。而且說不上皇帝什麼時候心氣不順,就要遷怒旁人。但這些話,他不能不說。
言罷他趕緊低頭,因為朱允熥刀子一樣的目光已經盯了過來。
“皇上!”樸不成解開朱允熥肩膀上的扣子,“您抬抬手,老奴給您更衣!”說著,靠近朱允熥的耳邊,“皇上啊,老奴知道您心裡難受,這時候還是穩穩當當把老爺子送走要緊!”
不知為何,此刻彆人的話在朱允熥聽來全是毛病。可樸不成的話,卻讓他格外安然。
“傳他們!”朱允熥張開手,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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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布孝衣穿在了身上,白色的孝布纏在腰間。
行宮內外一片白,人人低泣,星月皆哀。
陡然,幾聲淒厲的哭喊傳來。
“父皇啊,您怎麼就這麼去了呢?”
“父皇啊,您還沒見著兒臣怎麼就走了呀!”
“父皇,您睜開眼看看兒子呀!”
朱橚朱楨朱柏三兄弟,哭得淚人一樣從外邊衝進來,跪在老爺子床邊以頭搶地大聲嚎啕。
“父皇啊!”朱橚哭得淚人一樣,“您怎麼就這麼走了呀?”
“父皇!父皇!”若不是旁人拉著,楚王朱楨都能撲在老爺子身上,“您睜眼看看兒子,兒子回來看您老啦!您睜開眼啊!”
“兒子....兒子來看您老了!”朱柏也哭道,“您下午不是還好好的嗎?”
“對,對!”朱楨忽然大喊道,“下午父皇不是還好好的嗎?下午父皇好賜了茶飯給本王,怎麼忽然就不行了?”他淒厲的大喊,環視四周,盯著周圍的宮人們,“父皇到底怎麼就不行了?他老人家臨走有沒有留下話?”
說著,又跺腳大哭道,“父皇絕不會就這麼無聲無息的走了,他肯定有話。本王跟十二弟在外頭等了一天,他老人家為什麼不見我們?”
朱允熥冷漠的看著他,朱高熾暗中搖頭。
郭英上前兩步,“六爺,您節哀,彆讓太上皇走的不安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