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瞬間意識到,孩子大了!
就好比老父親發現自己的女兒早戀了,但處理起來也要講究方式方法,若真是怒不可遏的質問,或者大鬨.....反而會傷了孩子!
而且,是的,她是他看著她長大的公主。
但她也是她的姑母,是長輩!
“你知道我為什麼來?”朱允熥挨著小福兒,在欄杆上坐下,看著紗燈中的螢火蟲,問道。
“有人多嘴了唄!宮裡人多眼雜,嗬!”小福兒無所謂的笑笑。
朱允熥回頭看看她,伸手在她頭發上撫了下,笑道,“就你機靈!”說著,感歎道,“哎,怪不得以前皇爺爺常說,你要是個兒子就好了!”
“哈!”小福兒把腦袋靠著朱允熥的肩膀,“我要是個兒子,這皇位到底傳給誰,還不一定呢?”
朱允熥,“.........”
好半晌,他才順下心中那股氣,歎息半聲,“曹家那小子到底哪好?值得你這麼另眼相看?彆跟我打馬虎眼啊!都給你戴花了!依你的脾氣,要是你看不上的人,早就被你用鞭子抽濫啦!”
這時,小福兒忽然盯著朱允熥的眼睛,“有些話,我不能對皇上說!但是我能對熥哥說....皇上,你現在是誰?”
朱允熥心中一軟,“我是熥哥兒!”
“那好吧!”小福兒嫣然一笑,抬頭看著夜空,張口道,“我要說的話大逆不道,皇上聽了會生氣,而熥哥兒疼我,從不跟我生氣!就算我錯了,熥哥兒都要哄著我!”
“嗬嗬,我也不是像你說的那樣,看上他!我就是覺得他挺順眼的!”
朱允熥撇嘴,“哦,那好!嚇我一跳,你的婆家我和皇後都挑好了.....”
說著,他猛的發現小福兒扭頭,凶巴巴的看著他。
“逗你!”朱允熥趕緊道,“說笑話呢!”
“他呀,跟彆的人不一樣。宮裡的人,都帶著麵具,虛著呢!”小福兒繼續晃蕩著腳丫,“都假模假式的,看著都累!都逢高踩低,人前一套人後一套....”
“他.....”小福兒想想,一笑,“為人,簡單!”
朱允熥皺眉,“怎麼個簡單法?”
“嗯,就是.....你看我那些姐夫!”小福兒掰著手指頭,“梅殷,李堅,胡觀,還有郭鎮.....哪個簡單了?哪個不是腦袋上長個尖兒,拚了命的往上鑽營!”
朱允熥笑笑,“那叫你這麼說,曹小傻....小強屬於胸無大誌?”
“胸無大誌不好嗎?總比那些姐夫強吧?”
朱允熥揉揉太陽穴,“也不能這麼說,那些駙馬當中,也有為人簡單的......”
“那不是簡單,那是蠢.....”小福兒看著朱允熥,正色道,“蠢的都讓你給砍了?”說著,又是笑,“我可不想將來當寡婦!”
朱允熥一口氣堵在心口,就覺得上不來氣了。
“我知道,想娶我的人多著呢!”
小福兒推了下頭上的紗燈,裡麵的螢火蟲再次跳了起來,“你疼我.....比親閨女都疼!”
“哎!”朱允熥無聲歎氣。
“娶了我的人,就應了那句話,祖墳冒青煙了!”小福兒滿不在乎的笑道,“都知道娶了我好處享用不儘!哪怕是真犯了殺頭的罪,看在我的麵子上,你也不會處罰!”
小福兒繼續靠著朱允熥的肩膀,“誰娶了我,誰就有更多的權,更多的勢。你說那樣的人家,是真心待我好嗎?能像你,像父皇那樣疼我嗎?我不過是,他們利用的工具罷了!”
“也彆這麼說!”朱允熥拍拍她的手。
“不找那樣的勢力人家,我還能嫁誰?選個進士當駙馬?哈哈!”小福兒又笑道,“你比我清楚,除了我姐姐那一代的駙馬之外,曆朝曆代的駙馬都是鬱鬱不得誌的!”
“文人一旦鬱鬱不得誌,就得用聲色發泄,縱情享樂聲色犬馬,五毒俱全.....”小福兒低聲道,“我是嫁出去的女兒,難不成到時候為了這些事,整日跟你哭?”
“所以我才說呀,曹小強挺好的!”
小福兒繼續道,“為人簡單!這些年我在父皇身邊,在你身邊,什麼樣的人沒見過?他還真就是無欲無求的,再說他將來鐵鐵的世襲侯爵,他還求什麼?”
“再說他那性子,三棍子抽不出一個屁,就不是蔫壞的人,更不是招搖的人!”
“我呀,早晚都是要嫁人!所以我很早就在想,與其盲婚盲嫁,不如....不如找個自己看起來順眼的。”
說完,小福兒深深的低頭。
其實即便是對熥哥兒,很多話她都不能宣之於口。
那個人,是她見過的,最像父親的人。
是,她集萬般寵愛於一身。
可皇帝畢竟是皇帝....不會哄著她睡覺。
是,她是所有人的心尖子。
可皇帝畢竟是皇帝,總有比她重要的事。
她看似無憂無憂慮的,幸福的。
可是.....父親走了,太妃也走了.....
其實她和六斤一樣,內心深處時常會感覺.....渴望有人可以依賴!
“哎!”
朱允熥又是歎氣,“但.....”說著,又是歎氣,“但也不能這麼草率呀!人品還是要多看看的.....這個....日久見人心呀!”
“有些人看一輩子也會看走眼,有些人隻看一眼,就足夠了!”小福兒幽幽道,“就像父皇說,他見到高皇後的第一眼,就已是一生一世了!”
朱允熥納悶,“皇爺爺說過這麼酸的話?”
小福兒一笑,“原話不是這麼說的,但意思是這個意思!”
朱允熥想想,“曹家的家風不好!他爺爺曹傻子,他爹曹大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