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6點半,天色漸暗,318國道折多山路段,海拔3千6百米。低壓的雲層終於受寒冷空氣的影響,讓6月的折多山突然開始下起了雨夾雪。不斷上升的海拔,除了帶來了卷著雪花往人衣服縫裡鑽的寒風以外,也帶了逐漸稀薄的氧氣。
和閒庭舒3人彙合了的銀背猿4人,已經在這條蜿蜒的盤山公路上行進了接近3個小時,3個小時前還說說笑笑的幾人已經沒了說笑的心情,因為閒庭舒的情況實在是糟糕得有些出乎幾人的預料。
短短3個小時的時間,稀薄而寒冷的空氣,帶走了閒庭舒身體裡的大部分能量,雖然沿途補充了1次乾糧,可壓縮餅乾帶來的那些許熱量,又很快隨著寒風和體力的消耗,消失得無影無蹤。
閒庭舒的身體素質不算差,雖然比不上漆渱雲籟這種武校出來的女孩子,但在同齡人中,她算得上體力很好的那1撥。閒庭舒是從鄉鎮上走出來的孩子,當初教楚城幕的時候,海拔近千米的斷龍山,她上山下山如履平地。隻是當海拔突破了兩千7百米以後,上山下山就已經完全不是1回事兒了。
閒庭舒微微喘了口氣,緊束著的脖子讓她有些透不過氣來,而且感覺自己的眼球似乎急於擺脫自己眼眶的束縛,那種眼球充血的腫脹感讓她眼前1片火辣。整個腦袋仿佛被人用鐵絲箍住了1般,似乎有人正用力拉動鐵絲的兩頭,想把她的腦袋擠爆。太陽穴也1跳1跳的疼,哪怕她的帽子外,寒風正刮得嗚嗚作響,她依然能感覺到血液留過太陽穴時,發出的突突響動。
閒庭舒舔了舔嘴唇,嘴唇上似乎爆了皮,舔上去1陣刺痛,哪怕沿途沒有少補充水分,她也感覺自己的嘴唇有些乾裂了,而且似乎每1口呼吸都帶著滾燙的熱氣,每1次呼吸都在壓榨她肺部裡本就不多的氧氣。
氧氣瓶還剩下了6瓶,當最後1口氧氣吸掉以後,閒庭舒就拒絕再次吸氧,因為她的命是命,剩下6人的命也是命。
而且聽那個外號叫做銀背猿的中年人說,他們的最終目的地是山隘隘口,而今晚的目的地是海拔3千7百米,現在距離那個目的地隻有不到1百米的高度,閒庭舒感覺這1百米的高度,自己應該能夠挺過去。
鼻息間滾燙的熱氣以及肺部那撕裂1般的疼痛感告訴閒庭舒,她正在發燒,不過她卻沒有告訴任何人,隻是默默的把手臂架在漆渱和雲籟身上,咬著牙,頂著風雪,堅持往上爬。
剛才幾個大個子想過來背她,她拒絕了,不僅僅是因為她不想除了楚城幕以外的任何男人觸碰自己的身體。更因為他們身後還跟著1群如同棕鬣狗1般的閩州人,那群閩州人是衝著自己來的,她必須得為這4個男人保存體力。
經過了近3個小時的折騰,楚城幕到現在依然沒有出現,閒庭舒不得不考慮1個可能性,那就是楚城幕很有可能壓根就不知道自己被困在了折多山上。
在這種情況下,自己必須用儘每1絲可能去自救。所以,那4個男人的體力絕對不能浪費在背負自己這種無謂的事情上。
隻是背上的駝絨毯子似乎因為吸了水的緣故,不知不覺竟變得越來越沉,也讓她的腳步變得越來越重。這種如同背負了1座山的感受,讓閒庭舒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雲籟,現在海拔多少米了?”閒庭舒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她的身側傳來同樣沉重的呼吸聲,兩個小女生的體力比她好了不少,可到現在卻也快到極限了。她也不想1次次的耗費本就不多的體力去詢問,可如果沒有這1次次的詢問,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閒總,3千6百3十米了,堅持就是勝利,就7十米了。”漆渱艱難的抬起胳膊,往被風雪凍住了的登山表表麵上哈了口氣,然後在衣服上擦了擦,湊到眼前看了1眼,說道。
“你說,楚城幕是不是不知道我被困在這裡了啊?他怎麼還不來?”
閒庭舒的聲音帶上了幾分哭腔,她從來沒有如此的想念過那個小男人,也從來都沒有如此的懷念過,那個曾經抱著自己安安靜靜睡了1整晚的身影。自己的眼睛好痛,頭也好痛,腳也好痛,連呼吸也痛,楚城幕,你怎麼還不來啊?隻要你來了,自己就可以把所有的苦難都1股腦甩到你身上,自己就什麼都不用去想去管了。
“閒總,放心吧!老板1定會知道的,也1定會來的,畢竟他得到消息從渝州趕往雲城,也需要好幾個小時呢!咱們這裡滿打滿算也不過過了4個小時而已,現在說不定老板就已經到雲城了。”
閒庭舒的漂亮對男女來說都具備同樣的殺傷力,看到身側這個女人哭得梨花帶雨1般,漆渱心中1陣不忍,忙出聲安慰道。
“也是,臭小鬼不會不管我的,每次隻要我遇見麻煩,他都會出現,他1定會來的。”閒庭舒重重的點了點頭,伸手抹了抹眼淚,哭中帶笑道。
銀背猿側頭看了看3個簇擁在1起的嬌小身影,蹲下身,頂著暴風雪,從衣兜裡掏出1章用塑料密封好的地圖,拿起指北針對照了1下。地圖上被他用指甲按出來了1個小凹陷,從他再次比劃的長度來看,那個小凹陷距離他們所在的位置已經不遠了。
“怎樣?白楊。”再次確認了1下位置以後,銀背猿收起了地圖和指北針,扭頭看向了從3人身後接近過來的高挑身影,問道。
高挑的身影有些削瘦,也有些粗獷,國字臉,皮膚古銅,鼻梁高挺,顴骨有些突出,下巴和嘴唇上都留著1圈胡子,隻是那雙如同死魚眼1般的眼睛看起來卻沒有多少活人的氣息,沉默得如同雪山1般。
隻是相比其餘3人的那微微低喘的狀態,被喚作白楊的男人自始至終呼吸的節奏都沒有太大的變化,因為他本就在這巍峨的雪山裡長大。
“還跟著我們,目前他們在休息,這就1條公路,他們不難跟蹤。如果我們今晚在這個兵站休息,最多1個小時,他們能就能趕上我們。而且他們的補給很全,雖然體力上已經有些透支了,不過追上我們,問題應該不大。”白楊低頭看了看蹲在地上的銀背猿,用帶著幾分如同吟詩節奏1般的普通話說道。
“1個小時?”銀背猿站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雪花,抬頭看了看天,1開始天空中還下著雨夾雪,這轉瞬間已經變成了指甲蓋大小的雪花。
“怎麼?有想法?”柳蛇看到銀背猿1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湊到他麵前,哆哆嗦嗦的點了1根香煙,問道。
銀背猿聞言點了點頭,伸手擦掉了臉上的雪花,哈出1口熱氣,說道:“邊走邊說。”
4個男人分彆再次背起各自的背包,繼續沿著盤山公路往前走去。他們的背包相比出發時,又沉重了不少,因為這4個男人把雲籟和漆渱的行李都分攤了過來。
銀背猿接過柳蛇遞過來的香煙,和他對了個火兒,在這破地兒,連打火機都是藍幽幽的小火苗,還半天都打不燃。
深深的吸了口煙,銀背猿思索著說道:
“原本我打算的是,走到這邊,看看運氣好不好。如果運氣好的話,能夠遇見從山上下來又折返回去的車,這樣能夠把閒總先帶到隘口,那邊有旅館,也相對更安全。”
“隻是目前看來我們的運氣實在是太差,到現在也1輛車都沒碰到。而且現在閒總的體力已經透支了,所以今晚去那個兵站過夜,勢在必行。隻是身後這群跟屁蟲,倒是得想個辦法解決了。對了,白楊,依你的經驗,這場雪會下多久?能積得起來麼?”
白楊聞言,抬頭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天邊,點了點頭道:“應該還會下1陣子,1指來厚沒問題。”
柳蛇1聽銀背猿問起雪能下多大,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皺了皺眉道:“這種天氣用長津湖那種打法,1個小時以後我們還能保留多少體力?對方手裡可是有家夥的!”
銀背猿聞言點了點頭,道:“空手對槍支是有點冒險,等到了地方具體規劃1下才好做決定,隻不過我們不冒險就等於拿著閒總的生命去冒險。更何況猴子不是說對方隻有3把家夥麼?小柳,你們連沒有教飛刀投擲?”
柳蛇聞言,頓時明白了銀背猿的意思,大大的翻了個白眼,道:“這是基本功好不好?”
“那就行,4打8,稍微有點冒險,不過我們已經拖著他們走了1路,從體力上來說,我們占優。如果兵站的位置真的適合埋伏的話,到時候都彆留手,這種地方死個把人,往山澗裡1扔,沒人能發現。更何況敢隨身帶槍的,怕也不是什麼好路數!”銀背猿點點頭,說道。
“行,就按你說的辦,不把這群尾巴給乾掉,我們這1路也走不安生。”柳蛇聞言點了點頭,回頭看了看跟在兩人身後的水猴子和白楊,兩個不擅長做決定的退5老兵,見狀也都默默的點了點頭。
就在4個老兵商量戰術的時候,剛刪掉了短信的楚城幕已經來到了雲城市政府沐謙明辦公室外。
“沐哥,打聽得咋樣了?”楚城幕眼睛的餘光注意到,安安正坐在沐謙明辦公室的木製沙發上喝茶,卻沒心思和她打招呼,疾步走到沐謙明麵前,雙手撐著沐謙明的辦公桌,問道。
沐謙明本還翹著2郎腿,看樣子正在和安安閒聊,等到看清楚城幕臉上焦急的神色,忙收斂了心思,正色道:
“我剛才已經和康定縣武警中隊聯係過了,折多山已經封山。目前武警中隊已經在展開救援了,隻不過這次塌方的路段頗多,怕不是1兩天就能夠搶修出來。至於你說的閒庭舒,中隊上也聯係不到現場,這個卻是無法打聽。”
楚城幕聞言,身體微微搖晃了1下,從身後拉過1根板凳坐下,然後認真的看著沐謙明,1字1句道:“沐哥,你想想辦法,讓我能儘快趕到折多山,我楚城幕欠你1個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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