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呆著!”侍衛嗬斥一聲,“敢亂跑,腿給你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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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熥正往前走,忽然腳步一頓,因為鼻子中湧進來一股說不清的味道。說腥不腥說臭不臭,讓人有些作嘔。
眼光下,領飯的匠人排著長長的隊伍,顯得有些鬨哄哄的。幾個負責維持秩序的小吏,躲在涼棚下麵,喝著茶吃著點心,眼皮翻了一下,低聲罵幾句,又繼續喝茶聊天。
但下一秒,他們看見了一群人走來。寶船廠裡最大的官隻能在最後跟著,就猛的起身,趕緊衝向人群。
“都排好,彆擠彆鬨彆吵!”
這一幕,朱允熥看的真切,不由得眉頭緊皺。
寶船廠是管理是有可以稱道之處,但他也明白,也是管理的好的地方,貓膩越多。
管理嘛,嗬嗬!
是沒人敢貪造船的錢,可這衣食住行上的手腳,也夠他們摟的!
此時他們已走到了排隊的匠人們旁邊,匠人們有些畏懼的看著這一群氣派的官人。而恰好,有一個剛打了飯的匠人從裡麵出來,拿著飯缸子就蹲在地上,大口的吃了起來。
朱允熥看的真切,他的飯缸子裡就是兩勺子糙米飯,白花花的蘿卜和黑乎乎的醃菜。
這一幕,跟那幾個小吏涼棚之中的茶水點心,形成鮮明的對比。
“你管著火器製造局,你那邊也是如此?”朱允熥繼續前行,麵無表情的問道。
“說出來臣又要得罪人!”李景隆笑道,“老話說想馬兒跑就要給馬兒吃好料,火器製造局的匠人,都有專門的小食堂。定員六人一桌,到點就吃現成的,直接有雜役給端上桌,不用這麼亂哄哄的排著!”
說著,頓了頓繼續又笑道,“而且餐餐都得有葷腥,就算是綠葉子菜都得用大油炒,細糧更是敞開了吃。另外,火器製造局那邊,早就定下了獎懲製度,最低的火藥學徒,若是一個月不出錯都能拿到近乎兩塊銀元,額外還有十斤大米!”
他說這些朱允熥早就知道,此刻再聽一遍,再加上眼前這亂哄哄排隊領飯的場景,心中又是一番滋味。
“你那邊的經費....?”朱允熥繼續問道,“可是夠用?”
“足夠!”李景隆笑道,“臣不懂煉鐵造炮,臣就隻管一件事,皇上給的恩典,下麵人都要雨露均沾。”說著,斜眼看下後麵,似乎還不明白即將發生什麼的工部侍郎練子寧,笑道,“每個人的口糧,臣都是差心腹購買,寫在了賬本裡,所有人每日都是定額。誰敢扣一口,臣就摘誰的烏紗帽!”
“工匠雖身為低微,可活是他們乾的,臣再糊塗也不會容忍人在這方麵動手腳!再說了,舒舒服服的吃飯,舒舒服服的睡覺,人才能有勁兒!”
朱允熥依舊麵無表情,徑直走到給匠人打飯的房門口。
幾口大缸依次排開,裡麵的東西看著毫無食欲不說還讓人心頭火起。
白花花的蘿卜菜瓜湯裡麵,飄著幾快帶皮的肥肉膘子。打飯的人趾高氣昂,一勺子直接扣在匠人雜役們的飯缸子裡,還不耐煩的催促下一個。
而屋裡邊,幾個好似做飯的夥夫正捧著飯碗吃的香,他們的碗裡,赫然是巴掌大的色澤紅潤的花肉。
周圍一片狼吞虎咽之聲,儼然是累極了的雜役匠人們大口吞咽著嘴裡的飯,有人幾口吃完了,用飯缸子蒯一碗涼水直接灌進肚子裡。
就在這飯堂邊上,就是旁邊幾個作坊排水的臭水溝。還不到盛夏,蒼蠅成群的嗡嗡。
“你過來!”朱允熥冷著臉,朝身後冷喝。
他身後的人驟然愣住,不知皇帝是喊誰。
侍衛鄧平悄悄的捅了一下練子寧,“侍郎大人,叫您呢!”
“臣....”練子寧這才反應過來,從後麵走到飯堂口,聲音頓時戛然而止。
皇上為何叫他,還用問嗎?
“寶船廠交給你,你就這麼管的?”朱允熥指著幾口裝著菜的大缸,“這菜,你家裡的狗都不吃吧?”
“臣......”練子寧滿頭大汗,惶恐得說不出話來。
猛的,他狠狠的目光看向身後,員外郎張瀚等人已是兩股戰戰,站立不穩。
“去匠人們睡覺的地方看看!”朱允熥拂袖,帶著滿滿的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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