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安王朱楹,從陽光中走來。
眉宇之間都是掩蓋不住的歡笑,腳步輕盈歡快得近乎要跳躍。整個人看上去,渾身上下流淌著幸福的味道。
這是男孩特有的,戀愛的味道和即將成為男人的喜悅。
這時代沒有愛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愛情。但並不妨礙他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向往,他和她,兩個本陌生的男女即將組成一個小家。在今日的日子裡相濡以沫,攜手度過餘生。
這種感覺遠比不上後世那種所謂愛情轟轟烈烈,但彆有一番溫馨在其中。更有著一種更重要的責任,因為他的餘生,或者她的餘生,都是他和她。
生同床,死同穴。開枝散葉繁衍血脈,從青春年少的少男少女,變成被兒孫叩拜的白發老翁老嫗,甚至變成後代祭拜的畫像。
“臣參見皇上!”
“免了,坐那!”朱允熥笑著對安王朱楹擺手,這些宮裡的小皇叔雖輩分都比他高,可在他的心裡一直都是沒長大的孩子。
“臣參見安王千歲!”
“見過二十二叔!”
“嗯!”安王朱楹矜持的點點頭,坐在凳子上,抿著嘴唇,眉宇間依舊蕩漾著微笑。
“喲喲!”朱允熥打趣道,“可是要成親了,美滋滋的跟喝了二斤蜜似的,嘴都合不攏!”
“嗬嗬!”安王朱楹傻笑兩聲。
“人見著了?”朱允熥繼續笑問。
“嗯!”朱楹再次點頭。
“咋樣?”
朱楹的臉唰的紅了,然後傻子小似的低頭,“漂亮!”.
其實此時大明朝上自皇家下至黎民百姓,男女之間的禮法沒有想象的那麼嚴格。青年未婚男女在成親之間也是要見見的,當然是在長輩的約束下打個照麵,彼此看個大概。
若真是盲婚啞嫁,誰知道對方是滿臉大麻子還是缺胳膊少腿,急了才能跑?
今日郭太惠妃在宮中設宴,徐達的夫人張氏帶著家中女眷進宮。便以敬菜的名義,叫安王朱楹過去坐坐。一是讓徐家看看這位王爺,二是讓未來的小兩口彼此看看對方。
見他這幅模樣,朱允熥繼續逗他,“哪漂亮?”
“都漂亮!”朱楹低著頭,帶著幾分羞澀,眼睛亮晶晶的,“那小臉粉嘟嘟,帶著酒窩.....”
徐家的女兒們,似乎都有酒窩。
沒來由的朱允熥腦中忽然浮現出一個身影,但隨即又心裡打了個哆嗦。
那道身影的主人,可是可以拉開十力弓的,胳膊上定然都是肌肉疙瘩。
“嗬!”旁邊晉王朱濟熺沒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頓時,朱楹眉毛就立起來,小霸王的表情顯露,“笑啥,信不信我揍你?”
“侄兒不敢!”朱濟熺趕緊往後挪挪。
彆看他是晉王,可安王是他叔叔,又是老爺子的幼子。以前他小時候跟他老子來京城見老爺子,沒少被這些小叔叔們禍害。這些小叔叔們,簡直就是宮裡的霸王,走到哪兒都是昂著脖子,天不怕地不怕的。
燕王朱棣脾氣暴不暴,當初讓他二十六弟,一泡尿直接噴在龍袍上,也沒敢放個屁,還得說尿得好。
“快成親的人了,穩當點!”朱允熥輕輕嗬斥一聲,“日後成親了分出去過,可不能動不動就發脾氣。尤其是以後對你的王妃,人家是徐家的女兒,自小也是金枝玉葉養尊處優。小兩口過日子磕磕碰碰,咱們當男人的得讓著人家。千萬彆不高興就耍臉子,給人家臉色看。”
他絮絮叨叨的,不知情的人聽了還以為他交待自己兒子呢。
“臣記住了!”安王朱楹嗬嗬一笑,隨後似乎有些為難,不好意思張口。
“有事就直說,晉王和駙馬都不是外人,不用避諱!”朱允熥笑道。
“那個.....”安王朱楹撓撓頭,“皇上,臣不想.....”說著,又看看朱允熥,“臣不想去就藩!”說著,有趕緊道,“臣不想去平涼,聽說那地方離京城遠著哩,挨著邊塞出來進去的都是那些渾身騷味的蠻子....”
說到此處,看著朱允熥的表情帶了些懇求,“臣就在京城住好不好,隨時都能看著父皇,看著弟弟們,還能看著六斤....”
“朕不是早就說過嗎,隨你!”朱允熥笑道。
安王在諸多老爺子的幼子當中,屬於最沒心眼最憨厚的一個。彆的小王爺年紀大了,都盼著出宮去自己的封國做無冕之王,萬人之人。唯獨他,整日怕出去就藩。
“那可說定了!”朱楹大笑,“平涼臣不去,以後您也彆打發臣去其他鳥都不拉屎的地方?”
朱允熥微微皺眉,“誰說朕要打發去你鳥不拉屎的地方?”
“臣身邊的伴伴啊!”朱楹笑道,“他們跟臣說平涼雖遠卻還是大明的地界,說不定哪天皇上您改了主意,直接給臣換了封國,就好像二十一哥似的,封到高麗去了!”
“不過臣雖不去就藩,可封國那邊的...嘿嘿,您得給臣留著啊。以後臣過日子,不能再跟您伸手....”
安王朱楹笑嗬嗬的說,朱允熥笑嗬嗬的聽。
但心裡已是有些怒氣,伴伴就是太監。安王朱楹身邊的太監,竟然敢私下說這等話。
到底是他們那些趨炎附勢的太監,因為怕跟著安王去偏遠封地說小話呢,還是有人借著他們的嘴...
隨後,朱允熥朝亭子外的王八恥給了個眼神。
後者躬身,轉身招過一個小太監耳語吩咐幾句。那小太監頻頻點頭之後,帶著幾個人一溜煙的去了。
安王朱楹渾然未覺,繼續說道,“還有城外的獵場,您得讓臣去。臣最喜歡打獵了,去年秋天有頭黑熊沒獵著,今年非逮著它不可!”
“都依你!”朱允熥笑道,“放心吧,就算你成了親,還和以前一樣。除了朕的乾清宮和三大殿不能來,其他地方隨你!”
“嗯!”朱楹笑著點頭,“就知道皇上您對臣好!”
“你知道成親之後第一件要乾的事是啥嗎?”朱允熥喝口茶,笑問。
“第一件事?”朱楹想想,忽然變得不好意思起來,低聲道,“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