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鼓兒忙喲,我倆就上了牙床,上得那牙床會鴛鴦,脫去了我的衣裳......”
禮部外大街,燕王世子朱高熾的府邸。
整條街漆黑無光,隻有門房中傳出微亮。
守夜的門房是個四十來歲的老鰥夫,圓胖臉沒胡須,樂嗬嗬的坐在椅子上,手拍著膝蓋輕輕吟唱。
待唱到情不自禁之處,眉眼之間都是笑,搖頭晃腦滿是愜意,好像真置身於小曲的故事裡,他就是那會鴛鴦的晴郎。
汪汪汪!
深夜之中,外邊傳來偶爾幾聲狗叫,燈火的影子在牆上舒展。
桌上一碟煎得兩麵金黃的豆腐,一碟蠶豆,一盤醋拌蘿卜絲,半瓶溫熱的黃酒。
夜深人靜酒酣興致濃,鰥夫唱曲聊表心中情。一生無妻個中滋味不好受,隻能沉浸相思解憂愁!
滋啦!
門房喝了一口小酒,巴掌打著節拍,嘴裡發出賤兮兮的聲音來。
“我倆人口對口就腮對腮,情哥哥的舌尖兒,頂上了我的....”
砰砰砰!突然幾聲敲門響。
這門房所在的位置不是朱高熾府邸的大門,而是後麵的偏門,值班的門房也都是從燕王府中調來的最忠心的家人。
所以那門房,一邊罵罵咧咧一邊趕緊起身。
“操,誰呀?他媽的這時候來,我這邊剛要上嘴,你丫給攪黃了!揍性!”
門房舉著燈,走到門邊,“誰?”
“我!”外邊有人喊道。
“我他媽知道你這個我是誰呀?報名兒說話!”門房罵道。
“在下王寧求見燕王世子殿下!”
“誰?”門房一愣,隨後趕緊開門,“喲,大晚上您怎麼來了,快快裡麵請!”說著,閃身把門打開一條縫。
緊接著,孤身一人的王寧從外邊一個箭步進來,低聲道,“世子睡了?”
“都這時辰了,八成是睡了,您是有急事還是怎麼著?”有些怪,這門房似乎和王寧頗為熟悉。
“自然是有事,勞煩了!”王寧說著,手一抖。
隨即差不多五塊銀元,直接滑在那門房的手裡。
“駙馬爺您這是.....太客氣了,這挺不老好意思的!這小人應當應份的嗎!”門房嘿嘿一笑,“您等著,我給您叫人傳一聲!”
說著,他走到另外相對的門口,朝外辦喊道,“二子,二子,睡死了?”
“沒呢!啥事?”
“告訴世子,有貴客了!”
“哎!”那邊噗通一聲,像是有人下床,緊接著就見一個黑影,嗖嗖朝院裡跑去。
這門房之所以對王寧客氣,除了他的駙馬身份之外,還有另一個原因。燕王在京城的朋友不多,甚至可以說沒有,但這位駙馬爺王寧倒是個例外。
早年間,王寧曾奉旨去北平都司練兵,在北平一呆就是兩年,又跟著燕王大軍出塞過幾次。是以,跟燕王朱棣的關係匪淺。
作為燕王府裡的忠心老人,早年間曾在朱棣身邊伺候的,這門房自然知道這位駙馬爺算得上貴客。更是自家主人燕王朱棣,難得的看得上的人物。
其實燕王朱棣早年交好於他,也有幾分彆樣的心思。因為王寧的妻子懷慶公主,乃是老爺子的寵妃孫貴妃所出的。這位貴妃娘娘單以寵愛而論,早年間還在如今的郭惠妃之上。即便是馬皇後,早先也對孫貴妃的人品讚不絕口。
所出四個女兒占住了兩個,二女兒就是老爺子的長女臨安公主,嫁給了李善長家。
“大晚上的,您一個人兒都沒帶?”門房請王寧坐下,開口笑道。
“嗯!”王寧微微點頭,顯然不想多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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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朱高熾坐在床上,頭往後仰,雙手支撐在褥子上,臉上露出似乎痛苦的表情來。
屋裡沒燈,卻可以看見人影閃動。
吸溜,吸溜....
“嘶!”
“世子爺!”外邊窗口,忽然傳來朱高熾貼身小太監苟不理的聲音。
“怎麼了?”朱高熾坐直了身子,“嗯......!”
“有客,駙馬王寧求見!”
“嗯?”朱高熾猛的一愣,心中暗道,“他怎麼來了?”
他知道他爹跟這位懷慶公主的駙馬早些年很是有些聯係,可這兩年為了避嫌,尤其是他到了京師之後根本沒有刻意的來往過。就算是上朝的時候碰見,也不過遠遠的點頭。
而且這段關係,其實是被他朱高熾刻意冷落的。
現在龍椅上那位可是個小心眼,有些事雖然是過去了,可放沒放下誰敢打包票?
“他來乾什麼?這不是沒病找病嗎?我跟你也沒什麼交集啊?來找我什麼事?”
一時間朱高熾犯難,他精得咋粘上毛就是猴兒。
這座宅邸是禦賜的,府中龐大的人口當中必然有乾清宮那位的眼線,而且保不齊還不隻一個。
若是他朱高熾見了,估計天剛亮,小紙條就送到乾清宮去了。
可若不見,小紙條一樣要送去。
若是見了,還有分說的餘地。乾清宮那位,表麵上還是比較大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