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又是夜。
它來的總是那麼猝不及防。
沒人喜歡夜晚,但人人都必須經曆夜晚,隻有經曆了夜的黑,才有白天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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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兒是老爺子停陵第六天了!”
朱允熥站在平日,老爺子喜歡呆著的涼亭中,看著燈火搖曳的靈堂,聽著身後朱高熾低聲稟告。
“再有一天,就是老爺子下葬的日子!”朱高熾說道,“地宮那邊,臣已去看過。按照老爺子生前的遺願,簡葬。所有的陪葬品,都是老爺子生前用過的東西。”
“莊子上的洪薯,還有多久能熟?”朱允熥忽然開口,讓朱高熾有些措手不及。
“這...臣還真不知道....”
“皇爺爺生前說,他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讓天下人都吃飽飯!”朱允熥繼續道,“我還記得,去年收洪薯的時候,他笑得跟個孩子似的,抱著洪薯不肯撒手。還對我說,要是天下早點有這東西,是不是他的爹娘,咱們的曾祖父曾祖母就不用餓死?”
“那麵坡上...”朱允熥指了下遠處,夜色下靜謐的坡田,“種得全是洪薯,戶部的農官說了,其實這東西不用多精心的伺候,可是皇爺爺還是恨不得當成眼珠子一般嗬護著,生怕少了肥,缺了水,長了蟲!”
“我本以為他老人家,怎麼也會等到今年的洪薯收了,再看看豐收再走!”朱允熥低頭,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的笑,“卻不想天不遂人願,他老人家走得這麼突然!”
朱高熾站在後麵,心中五味雜陳,抬起頭,“皇上,皇祖父雖走了,但他的誌向留給了咱們這些後人。他老人家沒看到天下人都能吃飽飯的那天,但他希望咱們這代人能做到!”
“咱們這代人做不到,咱們還有兒子,子子孫孫無窮儘,總有一天中夏大地,再無饑荒民亂!”
“洪薯現在還在各省推廣,沒有大麵積栽種。若皇上信得過臣,臣願意擔當此事,把天下所有不能種糧食的地,都種上洪薯,給天下百姓多一份口中食!”
朱允熥回頭,無聲點頭,目光中滿是欣慰。
“皇爺爺雖最疼我,但他老人家不隻有我一個孫兒。”朱允熥低聲道,“你我朱家子孫,自強不息心係百姓才是大孝!”說著,歎口氣,“明日,你去山坡上取些土,取幾株秧苗,得皇爺爺下葬那天,當隨葬吧!”
“是!”聞言,朱高熾無聲落淚。
就這時,靈堂那邊陡然又傳來撕心裂肺的哭聲。
“是十四叔,十六叔,還有十八叔回來了!”朱高熾擦去眼淚說道,“據說,十六叔在路上幾次哭到昏厥!”
甘州張掖)的肅王朱楧。
寧夏寧夏銀川)的慶王朱栴。
雲南的岷王朱楩。..
“寧王還沒到?”朱允熥忽然皺眉。
鄧平在朱允熥身後,偏僻的角落走出,“最快也要黎明時分!”
“虧老爺子生前那麼疼他!”朱允熥冷哼一聲。
確實,相比於其他藩王,老爺子對寧王還真是格外偏愛。
看看老十四老十六老十八的封地就知道,純純的邊塞之地,就藩之前連城池都沒有。而寧王,則是要什麼有什麼。
最被偏心的孩子,往往是最不孝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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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等叩見皇上!”
肅王慶王岷王三人,俯身行禮。
寶座上的朱允熥微微抬頭,“起來叔王平身,來人,賜座!”
隨後,朱允熥仔細的打量起這三位有些陌生的王叔。
之所以陌生,是因為他真的跟這三人無甚交集,而且這三位也一直是屬於低調無聞之人。
“一路辛苦了!”朱允熥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