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丁入畝在浙地,推廣的很不錯嘛!”朱允熥繼續翻看著他們帶來的賬冊,“去年朕還聽說有鄉紳鬨事,把縣衙都圍了。怎麼今年都這麼老實,乖乖的把人口都放出來,田地的數目也主動報清了?”
“有韓大人在,士紳們想不清都不難!”鐵鉉笑笑,“皇上您還不知道,韓巡查使和景按察使在浙地鄉紳的口中有個雅號!”
“哦?說來聽聽!”朱允熥笑道。
“黑白無常!”
“哈!”朱允熥扶額大笑,樂不可支。
其實這些事他如何能不知道,錦衣衛在各地盯著的就是誰反對攤丁入畝。浙地,中都鳳陽,中原行省是最開始就試行這個新政的地方,現在淮北水災之後,整個淮北直隸乃至全大明,都要推行這個新政。
後人以為,可能攤丁入畝不過是四個字而已,其實隻有坐起來才知道這其中的難度。
“浙地的鄉紳呀,還真的你們倆的黑白無常來治一治!”朱允熥笑笑,“不然呀,還真不好管!”
說不好管,最難的在於這些鄉紳們,大多數家族之中都是有讀書人的。而且是在各個衙門,乃至朝中,各個州府做官的讀書人。
這些鄉紳,既是維係大明朝王朝統治的柱石,另一方麵又是大明王朝...準確的說是封建王朝的頑疾。而再從彆的角度出發來看,這些人又是大明王朝的重要組成部分,血和肉。
“倒也不是臣怎麼治他們!”韓克忠的臉宛若老農,說話帶著幾分家鄉土話的腔調,“隻要他們犯法,臣就下狠手,他們若聽朝廷的,臣不但不治他們,還表彰他們!”
朱允熥信手從旁邊的果盤之中,拿過一個核桃,捏開來笑道,“嗯,打一巴掌給個甜棗!”
“倒也不是甜棗!”韓克忠撓撓頭,嘴皮子有些不利索。
鐵鉉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朱允熥,“皇上,攤丁入畝能在浙地推行的這麼好,最根本的原因是,他損害的隻是一部分地主的利益!”..
聞言,朱允熥手上用力,哢嚓一聲捏開核桃。
“攤丁入畝是人頭稅變成了土地稅,一家一戶多少畝地就叫多少稅。這個新政,貧苦百姓是最支持的,因為以前的人頭稅對他們不公平。富人隨便生,交得起。而他們生少了,家裡沒壯勞力,生多了要交錢,一家人就斷了生路!”
朱允熥小口吃著核桃,默默點頭。
“貧苦百姓支持,中小地主也支持。按土地繳稅,他們就不用費儘心思的把人藏起來。上報土地的時候看似吃了點虧,可從長遠來看,他們不用在提心吊膽的擔心,保不住他們那點不義之財!”
聽到這話,朱允熥笑了起來。
中小地主費儘心機的兼並了土地,當然要藏起來。
現在看似交了銀子,但變成合法的了,以後不用怕了。
“至於世家大族,還有官員之家!”鐵鉉繼續道,“利益稍微受損,但是.....”
“但是還能忍!”朱允熥開口,說出定性之言。
“皇上聖明!”鐵鉉笑笑,“世家大族藏匿人口田地,也是戰亂之年養成的毛病,現在國泰民安的,他們自然拎得清,不敢跟朝廷對著乾!”
“所以,即便是攤丁入畝.....”
不等他說完,朱允熥開口,“攤丁入畝就算是傷,也隻是傷了天下士紳的皮毛,無傷大雅。而且他麼也不是傻子,能看得出來攤丁入畝這個新政,緩解的不單是朝廷的壓力,還有他們和貧苦百姓之間的矛盾!”
“他們拎得清,知道哪頭輕哪頭重!而且.....”說著,朱允熥點點桌上那些賬冊,“你們敢說你們浙地的田冊用腦袋擔保是清楚的,朕信。但朕問問你,這是民田的冊,還是官員的田地也都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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