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紫禁城的安靜一如既往。
樂誌齋的二樓,擺著張桌兒。
朱允熥身著素色的圓領寬鬆道袍,坐在椅子上。
六斤持壺,在邊上侍立。
桌子上幾道簡單的小菜,乾炸小河魚,涼拌青瓜,醬驢肉,溜藕尖。
“坐吧!”朱允熥對六斤擺擺手,笑道,“坐下,咱們爺倆吃點飯!”
六斤看看飯桌,笑道,“父皇,您吃的也太簡單了點兒!”
“吃飯,簡簡單單最好,七碟八碗那不是吃飯,那是禍害東西!”朱允熥笑笑,“早先你老祖在的時候,比朕吃的還簡單,你又不是不知道!”說著,又按手,“坐,難得咱們夫子,好好的坐下,靜靜的吃個飯!”
六斤給朱允熥杯中斟滿酒,然後放下酒壺坐好。
“選妃的事,你母後和你說了吧?”朱允熥道。
六斤微微低頭,“是,跟兒子說了!”
朱允熥沉思片刻,“知道你心裡不痛快,但這是朕的意思!”
六斤沉默片刻,“父皇的苦心,兒子明白!”
“明白最好!”朱允熥親手給六斤夾了一條乾炸河魚,放在碟子中,又道,“你也必須明白!”說著,忽然問道,“你覺得你老子我是誰?”
“啊......啊?”
六斤驟然愣住,他老子這話問的太...太讓人難以捉摸了!
“你老子我是皇帝!”
朱允熥吃著爽口的黃瓜,看著兒子,“朕是皇帝,就是國家!”
說著,飲口酒,又道,“你是太子,未來的皇帝,未來也是國家。所以,比起尋常人來說我們身上的責任更重,我們的事從來都不是自己的重!從來都是軍國大事!”
六斤低頭,若有所思。
朱允熥繼續道,“若咱家是個尋常人家,你可以無所顧忌的追尋一切,你所想要的!但生於帝王之家,你沒的選!”
“兒子明白”
六斤抬頭麵帶苦笑,“兒子的終身大事,關乎大明的未來。”
說著,低下頭,抿著嘴角,“父皇,兒子.....謝謝您!”
朱允熥喝口酒,“何來謝字?”
“謝謝您開導兒子!”六斤展顏一笑,“從理智上來說,兒子知道蓮心做太子妃,很是牽強。但從.....內心來說,兒子還是覺得她是最好的人選。”
“不過兒子也是大人了,兒子知道哪頭輕哪頭重。”
“正如您所說,若兒子是尋常人,自可以任性!可身為大明的儲君,凡事都要多權衡利弊。利,非兒子個人之利,更是國家之利,百姓之利。”
朱允熥轉著手中的金杯,臉上露出幾分欣慰的微笑。
“兒子已成丁.....”六斤想了想,看著朱允熥的眼睛,笑道,“權衡取舍,兒子還是懂的!”
朱允熥點頭,“懂就好!”
忽然,六斤露出幾分久違的童真,“父皇,母後給兒子選的,到底是哪家的姑娘?”說著,又道,“可千萬彆弄還沒長大的蘿卜頭進宮來,當童養媳似的養著.....”
就這時,王八恥忽然出現在殿外,“萬歲爺,皇後娘娘跟四爺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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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你們爺倆在這喝酒,我過來看看!”
皇後趙寧兒帶著兩個嬤嬤進了殿,兩嬤嬤的手裡捧著食盒,而她的手中則是牽著一個嘟嘟臉兒,胖乎乎的男孩。
正是朱允熥的第四子,朱文在。
“兒臣見過父皇!見過大哥!”
朱文在蹦到朱允熥的身邊,拿起酒壺就給朱允熥倒酒,獻寶似的笑道,“母後給父皇和大哥,做了乾炸蘿卜絲丸子,還有粉蒸排骨.....”
趙寧兒親手打開食盒,在旁也跟著笑道,“爺倆喝酒,全是涼菜這怎麼行?”說著,把菜擺在桌上。
突然,六斤的目光一滯。
因為就在他母親低頭的瞬間,他清晰的看到,母親垂落的鬢角發線之內,竟然有了兩三根白發。
“老四!”朱允熥笑道。
“兒子在!”朱文在仰起小臉兒,等著下文。
而朱允熥則是看向六斤,“你喝點?”
“兒子不敢!”六斤忙道。
朱允熥微笑,對朱文在道,“給你大哥倒酒!”
“好嘞!”朱文在舉著酒壺,樂嗬嗬的,“弟弟給太子大哥倒酒嘍!”說著,有些雀躍的問道,“大哥,酒好喝不?”
六斤笑吟吟的,“要不,你試試?”
趙寧兒嗔怒,“可不行,他才多大!”
朱允熥則是大笑,“喝一點點兒也行!當初六斤還不會說話呢,老爺子就拿筷子沾了酒,讓他舔!”說著,他拿起筷子,大聲道,“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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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讓蓮心為太子妃,是皇上的意思!”
夜色下,兩匹馬並排前行。
正是曹國公父子。
李琪歎氣,“爹,就因為蓮心的身份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