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午一念乍起,又一念寂滅。
他重又關注起當下情景——但見‘中祖’聚攏自身,使得紅霧越發凝練,幾乎聚化為液體,與白磷火交融碾磨‘真武無上將軍籙’而不能成的情況下,
滾滾紅霧倏忽散開,
白磷火雖仍簇擁在符籙周圍,卻已不再圍著符籙轉動,顯發慘白火焰,焚煉符咒。
中祖仿佛放棄了掙紮。
然而下一刻,一縷縷白磷火一朵接一朵地投入了赤紅符籙之中,與赤紅符籙熔為一體,隨著代表中祖意識的白磷火融入赤紅符籙內,那四散開來的、乃是由中祖身軀所化的滾滾紅霧亦不斷灌注入赤紅符籙之中!
彌漫山道的‘紅雲飄帶’儘數傾入赤紅符籙之內!
赤紅符籙上驟然顯發白光!
熊熊白光裡,縷縷紅色火焰勾勒成一個白麵無須、額頂禿了大半依舊固執地留著混元發髻的道人形影,那道人身著著赤紅火焰勾勒成的道袍,道袍後心繡有太極陰陽魚圖,‘他’的手臂猛然間從寬大袖袍裡伸出來,朝前虛抓——
在紅雲飄帶儘與赤紅符籙相合的那一瞬間,便停滯不動、遍布鏽跡的黃銅法劍,隨禿頂駝背、白麵圓臉道人伸手一抓,就被那隻虛化的手掌抓住劍柄,攥在掌心!
緊接著那禿頂道人將黃銅法劍的劍尖朝向自己,張開口,把看似是法劍、實際上是恐怖厲詭的黃銅法劍吞入口中,劍身一寸寸填入他的喉嚨裡,直至劍柄也被他的口齒吞沒!
‘他’立在山階邊緣,
身形一陣一陣地痙攣著。
山道那頭,
茅山三友看著禿頂道人,以及老道身後的蘇午,每個人臉上都是未有緩過神來的困惑茫然之色。
山道這頭,
蘇午看禿頂道人,亦是暗皺眉頭。
道人形象與他想象中‘中祖’的模樣出入太大,但對方應該就是中祖無疑。
中祖眼下是個甚麼狀態?
是人是詭?
是死是活?
蘇午對此一概不知。
而神色困惑的茅山三友聚在一起,玄照小聲嘀咕了起來:“紅霧湧入符籙,化作了這禿頂道人的形影,紅霧必是中祖無疑,那眼下這禿頂道人,應該就是中祖?
但我看過中祖畫像,乃是一秀發如雲、清秀女相的俊俏道士,這禿頂道人——他從頭發上就不像是畫像中的中祖……”
“……”
“……”
玄玦、玄清對視一眼,一時沉默,俱沒有回應玄照的言語。
玄照褡褳袋裡探出頭來的那一支桃花——玄璧此時發出聲音:“現下是關注禿頂道人是否與中祖相像的時候?陽真師侄如何得來了那道符咒?
他竟好似有遮蔽因果、斬斷你我記憶的實力——
可一天以前,他分明還隻是個初授符籙的小籙生而已!
這是怎麼回事?我想不明白……”
“正是!
玄照白活了那麼大歲數,依舊如年輕時一般,總不能關注到正點之上,隻提些奇奇怪怪的問題!”玄玦肅聲附和玄璧所言。
玄清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管他是甚麼?一會兒問問就知道了。
不管他是甚麼,總還是咱們茅山弟子。
而且——此下差點絕斷茅山巫香火的厲詭,好似已經被再度鎮壓下去了?
與那些事情相比,明顯還是此事更重要些!”
玄清話音落下,
幾個師弟深以為然,都紛紛點頭,將目光投向了身形越發凝實,已與真人一般無二的禿頂道人——禿頂道人的身軀已經不再痙攣,‘他’立在山階中間,身形正好隔在‘茅山三友’與蘇午之間。
此時,‘他’背向‘茅山三友’,麵朝蘇午,稽首行禮道:“謝過小道友搭手援助,常靜幀稽首了。”
一聽禿頂道士所言,玄字輩的幾個道士頓時神色各異。
玄照縮了縮脖子;
玄玦老神在在,閉目不語;
玄清則在此時直接向白雲先生‘常靜幀’的背影伸手道:“祖師,陽真乃是我等師侄,您稱他作道友多有不妥啊——”
“貧道今番交感祖師印記,恢複本我,實因小道友授下‘太上玄天真武無上將軍籙’之功。
此授籙之恩,不亞於師門傳度之恩。”常靜幀看也不看身後的茅山三友,隻與蘇午言語,對茅山三友的話好似置若罔聞,但他隨後言語,卻又間接地回應了玄清所言,“然而,小道友又為茅山巫門下‘陽’字輩弟子。
宗門規矩在先。
如此,貧道便不能執師禮以對閣下,
隻能稱閣下為道友,還請小道友莫要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