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旦增聽到蘇午的話,頓時猶豫了起來,他有些心動。
但他的妻‘拉姆’則沒有任何猶豫地一口回絕:“不需要,不需要!
你不是正經的人!
你那麼大的年紀,怎麼能叫我的小女兒為阿姐?
你不是正經的人!”
拉姆把女兒緊緊護在懷裡,像是護著小雞的老母雞。
蘇午看著被拉姆抱在懷裡,眼睛一直看著自己這邊的‘毒巴仁’,臉色有些無奈——對方存活在世間的歲月,比他的壽命悠長了太多,毒巴仁令自己稱她為阿姐,怎可能是出於一個稚童的玩鬨之心?
——在他回應毒巴仁的時候,四下裡即有地下萬龍王的密藏湖海江河之本源,裹挾著蘇午一身鮮血汞漿,回轉了蘇午身軀之內!
應下了這個稱呼,毒巴仁就將密藏湖海江河本源的力量分享給了他。
將他魔身種道狀態下,化散於密藏本源裡的血氣,都統統攜裹回來,幫助他收攏回自體之內!
可見毒巴仁先前言語,更非戲言!
但是,蘇午觀今時之毒巴仁,他眼中所見、念中呈現的,皆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奴家庭出身的女童形象。
這又讓他對自己先前的判斷生出幾分質疑來。
先前是否隻是某種巧合?
毒巴仁如今是還處於‘沉寂’之中?
還是已經蘇醒?
毒巴仁之首現在的狀態,蘇午都難說清。
然而,在尋常人眼裡,他一個看起來二三十歲的青壯年男人,稱一個七八歲的稚童為‘阿姐’,此般行為,著實是很不正經。也無怪乎毒巴仁的尋常人母親會如此緊張,對他如此抱有敵意。
偏偏蘇午也反駁不了拉姆。
他隻能維持著麵孔上的笑容,不言不語。
——旦增看了看他,並未因為妻子的幾句話,就下定注意。其猶豫了一陣,小聲向蘇午說道:“你如何保證,你的承諾?”
“我可以向神佛起誓,如我所言有半句虛假,便讓我立刻墮入金剛地獄,永遠不得解脫!”蘇午斬釘截鐵般道。
他乃是今時密藏域諸佛最大的‘佛敵’,他對神佛作出的誓言,卻也當不得真。
然而,今下密藏域崇佛之風盛行,也唯有他以神佛之名起誓,作出的誓言,才能叫旦增相信。
除此之外,哪怕他作出再真誠的承諾,都毫無作用。
旦增聽得蘇午許下的誓言,緩緩點了點頭。
蘇午又道:“我記得我失去神智以前,在智慧海的某個方位還埋下了一些錢財,等到了明天白天的時候,你可以與我同去,把埋下去的錢財挖出來……”
“不要你的錢!”
拉姆忽然高揚聲音,打斷了蘇午的話。
她轉臉看向自己的丈夫,再一次重複道:“不要他的錢!
他不能住在我們家裡,旦增,讓他不要呆在我們的家裡!”
旦增轉頭看著妻子,臉色嚴肅了些:“你聽我說。”
拉姆便不再言語,看著丈夫。
聽著丈夫神色認真地道:“前幾天,黑黑寺的佛爺派人到咱們查旺村裡來——佛爺令他們看村裡這些啞女、盲女是否都還活得好好的,他準備要做法器了。”
隻此一言,便令拉姆的神色變得無比恐懼!
拉姆緊緊抱著懷裡的女兒,嘴唇顫抖著,半晌說不出一個字。
丈夫憨憨地笑了笑:“咱們的倫珠,本也是要獻給佛爺的,這是給家裡增福氣的好事——”
說到這裡,旦增神色有變得猶豫起來,他看著妻子懷裡的女兒,內心偏偏不想這樣的好事降臨在自己家裡,於是轉而道:“但是倫珠現在眼睛也看得見了,話也會說了。
她不啞也不聾了,不合佛爺的要求了。
佛爺應該不會再要她了。
所以我預備去和頭人說說,把倫珠的名字勾了。
我一個人去和頭人說,頭人可能不會同意。
我和這個人去和頭人說,他要是還不同意,我們就跑了。”
旦增內心顯然不止一次地閃轉過這樣的念頭,他一口氣把話說出來,臉色沒有變化,語氣也頗平靜,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若不是在內心裡醞釀已久,絕做不到這樣平靜。
拉姆聽完旦增的話,就認真點了點頭。
她看了蘇午一眼,猶豫著道:“多個人也很好。”
蘇午就此在旦增家中獲得了一席之地。
幾個人商定諸事後,外麵天色已黑。
旦增提議趁著天黑時,與蘇午前往‘智慧海’邊,挖掘出他當時埋藏在那裡的財帛。
蘇午自然欣然答允。
他與旦增走到房門後,
旦增看了眼門外的情景——頓時刹住了腳步。
黑漆漆的天幕下,木石搭建的房屋外,一雙雙在黑夜裡閃著亮光的、綠瑩瑩的眼睛就圍在四周,密密麻麻連綿成片!
看到這麼多的‘綠眼睛’,旦增嚇得寒風聳立,踉蹌後退了數步!
“怎麼了?”那高高大大的年輕人卻神色如常,看到他麵上遍是驚恐,還向其反問道,“你不跟我去了嗎?
不跟我去,我就自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