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線天世界儘頭!
‘虛無’吞噬了周遭一切,隻留下一片狹窄逼仄的空間。
幾具原本為‘焦屍’,但被複生詭韻影響,進而新生的‘活人軀體’交疊在這一線天的儘頭。
‘他們’一動不動,形成了一條以自身血肉交疊成的路徑。
血肉路徑儘頭,一顆表麵有無數人形交疊盤結的‘血肉巨蛋’乍然聳立,在那巨蛋被無數人形簇擁交疊的最中央處,精蓮的頭顱‘鑲嵌’在那裡,他對蘇午怒目相視,眼中滿是滔天恨意!
巨蛋之後,朦朦朧朧有紫紅屍水血海翻騰的虛空下,有道裂縫若隱若現。
蘇午拉著倫珠,站在道路的一端。
腳下那些看似新生的‘人’,其實隻是身軀各處具備了活性,但它們並未真正複生過來——它們隻是一堆會動的肉而已!
那般‘新生韻致’縈繞在血肉巨蛋周在,時聚是散。
令一切消無的死寂氣息隨著‘生機韻致’在四周的衝蕩,而不斷地消散著,新生韻致越來越濃,將蘇午與倫珠逼到了牆角,讓他們無處可退。
但是,那死寂氣息在生機韻致變得極其濃烈之時,亦跟著完全消散了。
此間唯有這‘生機韻致’縈繞徜徉。
於‘令一切消無’的死寂氣息儘數歸空的一瞬間,隱在不知何地的王傳貞出手了!
巍巍牌坊乍然聳立於蘇午、倫珠與那巨蛋之間。
‘人文始源,福澤社稷’八個古字懸於牌坊匾額之上。
猶如玉石堆砌的牌坊下,煙嵐氤氳。
一道窈窕身影從那煙嵐中緩步走出——隔著那道牌坊,她轉回頭來,狡黠地看了蘇午一眼。
她旋而轉身,走向了那縈繞著‘新生韻致’的巨蛋。
與此同時,那巨蛋上縈繞的生機韻致,在將‘死寂氣息’完全消無之後,濃鬱程度驟然下降,由盛轉衰!
巨蛋表麵,浮現道道裂縫。
另有一種詭韻從裂縫中溢散出來,與不斷衰落的‘新生詭韻’結合,兩者結合後形成的詭韻,亦變得越發恐怖!
蘇午感受到那巨蛋‘蛋殼’裂縫裡滲出的詭韻,‘看’著那詭韻不斷與新生詭韻結合,以令它自身變得越發恐怖,他忽然明白過來——當下的‘生機韻致’,並不代表萬物生靈的複蘇與新生,而是一個厲詭的新生!
他目睹了厲詭雛形從‘死’到‘生’的全過程!
死去的‘厲詭雛形’,重獲新生之後,將再也無法被殺死了!
它們曾經被那‘死寂氣息’的源頭殺死過一次,但它們死得並不徹底,以至於有了今時的不斷複蘇!
那麼王傳貞走向那‘生機韻致’,以‘新生韻致’浸潤其身軀,所求是什麼?
是為了走向她自身的‘新生’!
從女媧牌坊中走出的,自稱是女媧以五色土捏造出來的‘王傳貞’,原來從前根本不具備‘活性’——她是死的,她今下所求,就是汲取這生機韻致,以令自身‘複生’!
她也是一個死去的厲詭?!
蘇午念頭急轉!
他有心想往前一步,卻被橫在他與那巨蛋之間的牌坊阻隔了去路——如若此下往前,卻走不到那巨蛋跟前去,隻會穿越牌坊,走到女媧牌坊中蘊藏的、未知而恐怖的地域中去!
女媧牌坊下的氤氳霧氣四散而去。
隔著這道牌坊,蘇午能看清王傳貞與那巨蛋之間的所有動靜,卻無法邁步走過這道牌坊!
王傳貞站在那顆巨蛋前,笑盈盈地看了看眼中恨意濃鬱的精蓮,她顯然沒有任何解救精蓮的打算,隻以自身立在巨蛋前,一支支泥塑白蓮花便自虛空各處叢生而出,紮根於那漸漸變淡的生機詭韻中。
以生機詭韻作為養料,滋養自身!
枝枝白蓮在生機詭韻浸潤下,變得越發茁壯、越發瑩潤如玉,不複泥塑質感。
王傳貞軀體表麵泛起一層層赤紅的泥殼。
那栩栩如生、甚至將她體表毛孔都塑造出來的泥殼漸漸膨脹,破碎,斑駁,起卷,破裂的泥殼下,是一層猶如凝脂般的瑩潤水嫩皮膚。
那是真正的、屬於活人的皮膚!
哢嚓,哢嚓!
王傳貞周身泥皮逐漸乾涸,綻開裂紋。
她扭動脖頸,脖頸以及包裹頭顱的泥塑麵皮便完整地褪脫下來了——
一根根細長而黑亮的發絲抖落泥屑,披散在王傳貞肩膀,她一手接住從自己麵龐褪脫下來的那層泥殼麵孔,俏麗明豔、美不勝收的麵孔上,笑意愈濃。
精蓮首級越發陷入那巨蛋中,一道道人形交疊著,擠壓著他的頭顱,使得他僅剩一雙眼睛還露在外麵,能看到外界情形。
他含混不清的聲音從巨蛋中傳出:“我可以自身……最後法性供養於你……
你能否……能否搭救我一把?
從此以後,我願為你效力,給你當牛做馬報償救命之恩……
你隻需以那白玉蓮花定住我之法性,與法性相連的我之自性,便能被拖出這‘血肉之卵’中……”
王傳貞看著精蓮那雙充滿祈求的眼睛,她眨了眨眼,笑嘻嘻道:“老和尚果然如我家郎君所言,本性即惡,無可教化,無法改易呢……
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著讓彆人替你承受災厄,你好從死中脫身?
我若以泥白蓮定住你之法性,此時正競相與你法性相融、令自身加快孕育出來的那個厲詭……它會放過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