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午看著泛黃紙頁上的一列列字跡,微微皺眉。
從紙頁上患者的自述來看,這個‘患者’要麼是因為心神緊張、焦慮等諸般原因,而產生了精神上的問題,所以導致其出現了幻覺,以為自家梁上有紅衣女子於夜半時分吊死。
要麼就是患者家裡真有出現了一個厲詭。
那厲詭危險等級低弱,可能相當於今下最低的‘祟級’厲詭。
祟級厲詭一般無法直接殺死活人,它們隻能長時間不斷影響活人,進而引致活人死亡。
當下這個‘患者’,若自認為是遭遇了厲詭,他應當會去找尋能壓製厲詭的能人,可從藥方上記錄的內容來看,‘患者’與疑似厲詭的‘紅衣女子’臉貼臉以後,‘急翻身下床,慌忙逃奔’,等到天亮後‘便尋至藥鋪,請求相助’。
患者會如此做,必然是他認為這個‘老郎藥鋪’中的郎中、醫師能幫助到自己。
眾所周知,精神病一般不會認為自己是精神病。
他既不認為自己是精神病,那他很大概率不是到‘老郎藥鋪’治療自己的精神病來的,更可能是——他覺得老郎藥鋪裡的醫家,能幫助他鎮壓家中梁上的鬼祟。
而這個老郎藥鋪裡的人,也確實給他開出了一張‘藥方’。
這張藥方,無涉任何與醫藥相關的東西。
它更類似一種神神叨叨的民俗。
藥方還留在藥鋪裡,說明它還未被帶回去運用——如此,蘇午也就不知道這張藥方究竟有沒有作用了,以及,它的作用主要是針對於‘人’?
還是針對於‘詭’?
針對於人的話,蘇午倒覺得這張藥方或能起到一些治療患者心神緊張焦慮之症的作用——藥方上描述的做法,能從一定程度上撫慰人心,‘安慰劑療法’也是一種治病方法。
可若這藥方是針對於詭的話——這樣簡陋的方法,真的能有用?蘇午對此持懷疑態度。
他將藥方折好,放進衣袋裡,抱著應急罐頭轉身朝藥鋪後連著的巷弄走去。
這塊由眾多木石磚塊建築拚湊成的地域裡,路徑複雜,自家的前廳連著彆家的後院,彆家的後院挨著對家的陽台這種情況,在當下地域很是常見。
在這種地方,找不到路也很正常。
蘇午對此間了解太少,他甚至不知道這個地方是否真的曾存在於明州。
他在此間行走,主要是為了嘗試找尋江鶯鶯的因果影蹤。
挑開了藥鋪後門的布簾子,蘇午正要彎腰走出去,忽然一陣陰風襲來——他眯著眼睛,身形往牆角一貼,那股陰風就急吼吼地傳進藥堂裡,在藥堂裡飛旋兒一圈,忽然停駐下來。
這時候,好似被人注視著的感覺就從蘇午心神間升起了。
八識心王自行轉動開來,映照出藥鋪裡的一切。
六天鬼眼跟著張開,來回掃視藥鋪四下。
——未曾發現任何異常。
但蘇午心頭產生地那種被人注視著的感覺卻真真切切地存在著,並且越來越重,就好似有個人盯著自己,並且邁步走近自己身前一般!
蘇午念頭一轉——
一道赤紅符籙驟地在他掌中浮現!
‘追因造果神咒’滴溜溜轉動著,隨蘇午手掌輕輕一拋,那道符籙就圍著整個藥鋪飛轉開來,冥冥之中暗藏的因果在符籙映照下,徐徐呈現。
一縷極細極細的因果絲線從蘇午衣袋裡的那張‘藥方’上飄飛出,進而蜿蜒進虛空中,在蘇午前方五步外的位置徘徊不去!
注視著五步外隻有一片虛無的區域,蘇午從衣袋裡取出那張藥方,將之放在了櫃台上。
呼!
先前急衝入藥鋪的陰風,此下猛地卷裹起櫃台一角的藥方,吹開厚門簾,呼嘯而去!
那縷被追因造果神咒映照出來的因果絲線,也跟著追向陰風吹卷而去的方向!
怎麼回事?!
‘藥方’不是從前遺留在這間古舊藥鋪裡的東西?
而是藥鋪中的藥師新開給患者的?!
今下那個看不見的患者就來取藥方了?!
那個看不見的患者是厲詭,還是亡者意識?更或是其他無法揣測的事物?
藥鋪的藥師今下又在何處?可是那個先前躺在搖椅上‘擼貓’的紙人?!
蘇午一時間神思淩亂。
眼詭目光無法‘照看’到的這片區域,其中諸多隱秘,竟然也無法在蘇午的八識心王、六天鬼眼之中呈現出來!
他一麵轉動念頭,一麵分出一縷渺渺之發,倏忽穿過後門門簾,纏繞在那縷稍縱即逝的因果絲線上,自身跟著追了過去!
巷弄頂上,枯萎發黑的葡萄藤纏繞在葡萄架上,在黑天的映襯下,越發凸顯出衰敗凋零的陰森感。
淩亂的陰影在磚石路麵上肆意攀爬。
蘇午跟著那縷因果絲線,穿過了狹窄弄堂,爬上了一道高坡。
高坡下,一座以木柱作為支撐,鋪著茅草的房屋屹立在那裡,它的門戶朝向西側的方向,在這座‘小茅屋’之後,立著座二層紅磚洋樓。
二層紅磚洋樓與高坡將小茅屋架在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