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瞪了蘇午一眼,滿是皺紋的臉上忽又露出了笑容:“你想和你黑虎哥玩兒,就和姥姥直說!
姥姥還能攔著你嗎?
現在你剛醒,身子虛著呢,得好好地將養。
好好地在被窩裡暖著,彆著涼了。
姥姥去給你煎雞蛋!”
說著話,老婦人顫顫巍巍地往屋外走,走出兩步,她又回過頭來,笑嗬嗬地與蘇午說道:“那,今天下午黑虎要是來了,姥姥就不攔他嘍?”
“不用攔的!多謝姥姥!”
“嘿!跟姥姥還說謝呢?”
姥姥看著很有精神頭的外孫子,眼神裡滿是喜色,她與蘇午言語了幾句,便拄著拐杖離開了這間屋子。
待到老婦人離去後,蘇午輕手輕腳地下了床。
他仔細地打量著屋子裡的各項陳設。
原主‘豬子’的父親已經是決意不再養育他,要與其斷了這父子情分,豬子此後拜在李家家譜裡,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是以蘇午今時也可名作‘李豬子’。
‘豬子’大概率是他的小名,大名是什麼,也得等他到‘拜家譜’的時候方能全知,或許他今下還沒有一個大名也說不定。
李豬子是桃源村李彘留在玉佩上的一道因果。
曆史中是否真有此人,其實並不能明確。
尤其是今下這段因果被十字劫抹滅過一回,又由模擬器重組而成,過往種種,就更難追索了。
亦由於這段因果本身是真實存在,還是被桃源村李彘等人牽強附會而來,都尚且不能確定,蘇午參入這段似有似無的因果之中,反而能很快接受這段因果中自己的身份。
他當下所居住的這間屋子,應當是間堂屋。
堂屋正對門的那麵牆上,掛了副鬆鶴延年的大畫,畫軸前,擺著張方桌。
方桌上方了一道木牌位,牌位後,還有一個蒙著黑布的木盒。
牌位前,三炷香靜靜燃燒著。
香爐裡積了厚厚的香灰。
這道牌位應是時時受人供奉,香火從無絕斷。
蘇午看向牌位上的字跡,上麵寫著:愛女李文娟之位。
‘李文娟’即是‘李豬子’的生母。
她的牌位未在李豬子父親家中得到香火供奉,反而回到了自己娘家,這樣情形原本很不尋常——但蘇午想及先前李豬子生父急著要與他斷了父子情分時的情景,以及姥姥言語中隱隱透漏的信息,對這樣情形也就有些理解了。
想來應是李文娟的死另有蹊蹺。
如姥姥所說,她死得並不清淨。
所以自她死後,李家這邊與豬子生父那邊極可能反目成仇了——李家因而接回了李文娟的牌位,以及她的骨灰。
今下這個時代,土葬風氣濃厚。有些地方的人哪怕客死在異鄉,都要請專門的趕屍人來幫他們將屍首帶回家鄉安葬,像李文娟屍首未被土葬,反而火葬以後,留骨灰於匣中,置於家門堂屋之內——此般情形,亦很不對勁。
最不對勁的是,蘇午感應到了那個蒙著黑布的骨灰盒裡,有些絲詭韻流露。
‘李文娟’究竟因何而死?
她的死與豬子生父、以及其父後來的續弦有多少牽扯?
蘇午腦海裡念頭飛轉,同時邁步走近那張方桌。
他肩後生出一雙漆黑手臂,一瞬按住了牌位後黑布蒙著的木匣——木匣內的詭韻未及溢發出去,便被影詭完整禁錮住了。
漆黑手臂將木盒碰到了蘇午跟前,他向木盒道一聲‘得罪’,即掀去木匣上的黑布,打開了木匣。
木匣內還有一個紅布囊。
拆開布囊,便顯出了其中若石灰色的散碎骨殖。
這些骨灰被詭韻侵染至今,亦未生出任何詭變,匣中溢散的出詭韻另有源頭——蘇午伸手撥開那些散碎的骨殖,最終在紅布囊底部看到了一隻銀色的十字架。
那絲絲縷縷的詭韻,正自那隻被諸多骨灰簇擁在中間的十字架上散發!
看到那隻銀質十字架,蘇午瞳孔微縮,下意識地收斂氣息——‘十字劫’帶給他的壓迫感實在太強,哪怕他今下進入模擬時空,自身亦時時籠罩在十字劫的陰影下,如今看到與那‘十字劫’外相類似的物體,難免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之感。
尤其是這隻銀質十字架上溢散出的淺淡詭韻,與‘十字劫’爆發出的詭韻亦有些類似!
好在這隻十字架本身雖然詭異,但終究未曾引來‘十字劫’。
蘇午觀察它一陣,確認安全無虞後,才小心翼翼地將之從骨灰中取了出來。
十字架入手之後,即與蘇午的皮膚保持了相同溫度,它的下端被鑄成了箭頭形狀,那隻箭頭釘住了一個泛黃的紙團。
拆開紙團,蘇午便看到其上寫著的生辰八字:
‘姓名:李文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