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旁顯得木木呆呆、插不上話的甲士隨,聽得蘇午與祭司之間的對話,他終於反應了過來,立刻出聲道:“王已經下令廢除人殉!
葛長部落違抗王命,殺王之使,王一定會討伐葛長!
您和他回到葛長,到時候、到時候……”
甲士隨的話有些說不下去。
他想警告眼前的神秘人——假若對方和渠同回了葛長,也一定會被大王視為叛逆,遭到大軍討伐,但甫一轉念,又想到對方體內那般強橫的‘神’,對方有底氣無懼商軍的討伐了!
這種威脅的話,隨不敢說出口,他本也不善於言辭,一時就僵住了。
祭司渠看著麵色僵硬的隨,冷笑著道:“到時候會如何?
我把這樣的大人物迎回葛長,方伯會尊他的神為天帝,他就是葛長的‘人王’!
你把大人物帶回鎬京,大王會想方設法剔除他身體裡的神,讓他永遠不見天日!
大王廢除人殉,但隻是禁止了‘方伯’、‘子’們的人殉,‘周’送往鎬京的羌人奴隸日夜不絕,鎬京裡的酒池肉林,每一祀年都要進行的二十四次周祭,不計其數的其餘四祭,難道停歇了嗎?!
王要令方伯、子們不斷獻上奴隸,供養鎬京的祭祀,衰弱先王先公們這些與他一樣留著商祖之血脈的後裔的力量,卻對周這樣的部落不斷姑息,大力扶植——大王,已失天道!”
甲士隨被渠這番膽大妄為的言辭驚得渾身戰栗,更說不出話來!
渠言辭裡的方伯、子等稱,皆是一種諸侯貴族爵位。
方伯即強大部落的首領,多為追隨先王先公的大臣後代。
子即是先王先公們的後裔,同樣有自己的領地與部落。
蘇午聽著二者爭辯了一番,他未置可否,目光落在甲士隨身上,向其問道:“王為何名?”
既然‘周’之名在如今已然日益鵲起,連渠這樣的低等祭司都知道了周這個部落的強大,那麼商朝如今或已臨近尾聲。
再兼今時商王廢除人殉,這位商王之名,在蘇午心底已然呼之欲出。
他需向甲士隨確認商王之名。
甲士隨低著頭,不敢回答。
渠倒是揚聲答道:“大王名子受,在天廟之中,名天帝辛!”
“如今有幾位天帝?又有幾位人王?”再次聽到‘天帝’這個稱呼,蘇午心中生出新的困惑,轉而向渠問道。
人王體魄,即是在大商之時出現。
大商曆代先王,俱為人神,其中雄傑人物,又被尊為人王。
人王者,可以鎮壓天詭!
“隻有一位天帝,一位人王!”隨忽然抬頭向蘇午回答道,“就是如今的大王!”
“那是用來騙祀餘和奴隸的說法!”渠說道,“天帝萬身,帝辛隻是其中一個,他的父祖、先王先公之中的強者,都是天帝的一部分!
連帝辛也是!
隻要得到天廟承認,您的神也可以是天帝!”
渠看著蘇午的眼神逐漸狂熱,隨又躲在一旁眼神躲閃不語了。
“人王也是這樣。
隻要掌握祭祀,得到日夜不斷的供養,誰都有可能成為人王。隻是現在明麵上隻有大王乃是人王罷了。”
蘇午點了點頭:“你們葛長部落的方伯,如今是人王?還是人神?”
人王修行之道,原本就是依靠蒼生願力香火修行供養,而商朝時期的人王更為原始血腥,需要以人為犧牲,為自身殉葬。
蘇午如今早已脫了人王修行體係。
他將天地人三者合化體內,以自身的超脫之心支撐著天地人三相,此道若能修行成功,那該是‘聖王’!
這時隨看向了渠,神色有些得意地道:“葛長部落的方伯,連人神都不是。
大王起兵討伐,葛長必定立刻大敗!”
渠也聲音沉悶地道:“王對我們剝削太過,我們部落積攢了一年,才在今天湊齊一次‘社祭’的人牲,為方伯成為人神做積累,卻被大王破壞了!”
這一次社祭,同樣也是祭司渠晉升第五等大人儺的台階。
一切都被隨領來的軍隊破壞。
“如若不以活人,隻是牲畜作祭品,能否完成一場祭祀?”蘇午問。
渠斷然搖頭:“一定不行!”
隨也跟著搖頭,但他見渠先搖頭否定了,忽又停住動作,遲遲疑疑地看向蘇午。
蘇午與他對視:“看來你有辦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