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劉警官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凝重的表情，吳曉莉的心裡突然揪了起來。
良久之後，劉警官才緩緩說到：“連飯都吃不飽的時候，他們怎麼會考慮上學？”
“都這個年代了真的還有那麼窮的地方了嗎？”吳曉莉詫異地問道。上一個這麼說的還是沈言。
“隻有真正去實地了解了你才會發現，那個地方是窮到骨子裡的地方。”劉警官看著吳曉莉說道：“看得出來，你的家庭條件應該還不錯，但是事實上，現在這個年代，在全國範圍真正吃不飽飯的地方還很多，就像他們那個地方，可以說你想象不到的現象，在那裡都有，就說上學的事情，在那裡適齡兒童入學率低，受教育時間短，文盲、半文盲人數不降反升，反貧困的智力支撐力非常的弱。”
吳曉麗是真的體會不到所謂的窮到骨子裡麵倒是是一種怎麼樣的現象，但是聽到劉警官這麼說，她才似乎有些理解那個吉克曲米，那個索旺為什麼會走上這樣一條路。
劉警官繼續說道：“他們大多數人勞動技能簡單，隻掌握著最簡單、原始的農業技能，勞動力的繼續教育和技術教育相當的匱乏，想靠提升勞動技能致富難度很大。
所以，在川省曆年成為勞務輸出大省的背景下，該地區勞務輸出所占比例很小，
這不僅因為小涼山勞動力知識水平、勞動技能單一，語言交往能力、民族風俗習慣也成為影響他們去往其他省份務工的重要原因，可以說那裡的貧困還是最原始的貧困。”
“那，到底是什麼原因造成那種現象的呢？”吳曉莉無法理解在這個時代還有這麼觸目驚心的現象。
劉警官掏了一根煙出來點上，深深的吸了一口後說道：“其實我們省內的人都知道，除了曆史原因之外，文化習俗和地處偏遠交通不便也占了很大一部分，以前看報紙的時候，看到有專家是這樣說的：當地的問題是真正的死結，是多維度複雜社會問題多層次疊加互動最終形成的混沌態，以至於並不存在“根本原因”這種東西，因為在複雜混沌態環境下，企圖把矛盾歸結於任何單一因素，或者忽視任何單一因素，都是不負責任的。”
吳曉莉深吸了一口氣問道：“那有沒有什麼辦法能改變他們的現狀呢？”
劉警官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有沒有什麼辦法，一般的貧困地區，通車通水通電，發展點當地產業，加上政府扶貧扶助，再怎麼窮，也能混個基本小康。但那裡不一樣，這不是政府失職的問題，在那裡常規的扶貧手段根本無法實現脫貧，政府給了扶貧款，結果拿去賭博；政府分了牲畜幼崽，讓他們養成後收購，實際就是變相送錢，結果直接把幼崽吃了……除此之外還有大量的社會捐助，但這些資金和物資實際上都沒有真正發揮用場。
“那就真的沒有解決的辦法了嗎？”吳曉莉還是有些不死心地問道，除了劉警官描述的現象顛覆了她對這個社會的認知以外，還有一部分原因是由於她從那個叫吉克曲米那天真而又無助的眼神裡看到的曾經有段時間自己的經曆，讓她迫切地想要知道這背後的一切。
劉警官搖了搖頭：“目前看來，基本無解，普通人做不了什麼，因為要解決這種死結問題，方法無非兩種，要麼通過外在的強有力的力量來推動，要麼放置不管等待其自然凋亡，自然淘汰，簡而言之，無論哪種方法，都不是普通人能插手的。你知道那邊的人居環境有多複雜嗎？簡單來說就是在放火燒山，牢底坐穿在中國的大部分已經變成“俗話說”這個層次的共識時，當地還有人動輒在林地裡點火，護林員來勸阻就拿刀砍，一些地區存在成村，成鄉規模的艾zi病，近親結合導致的遺傳疾病那都不叫事，穩定的家庭關係約等於無，那些地方根本就不存在“基層治理垮塌”這回事，或者更準確的說就沒有存在過任何形式的基層治理。甚至可以這麼說，小涼山本身並不構成單獨的地理單元，而是巨量單獨地理單元之總和，這些單獨地理單元太過破碎，小塊，隻能簡單劃分為一塊統一湊合。”
這個時候的劉警官不像是個警官，更像是個社會問題專家，他說的問題，吳曉莉有些似懂非懂，這更引起了吳曉莉的興趣，她忍不住好奇道：“劉警官，按你的說法，哪裡離這邊很遠，你怎麼知道的那麼清楚？”
劉警官苦笑道：“其實我以前也對這方賣弄關注的不多，但是畢竟通係統裡麵的人會交流一些當地的事情，然後才知道的。”
“但是不是說再窮不能窮教育嗎？如果可能，基本的受教育條件總能保障吧？一代一代的成長，適應總能改變一些人啊。”
“這些事情，各級政府都在努力，比如之前說的給錢給物資，還在山下的學校裡設專門的民族班，專門針對他們那裡的學生，但是最讓我觸目驚心的一件事情就是之前就有人敢在上課的時候就把腰刀抽出來在教室裡麵玩，老師也不敢管，直到有一次出事，我們奉命出警.....”
說到這裡，劉警官止住了話題，好像往事曆曆在目又像往事不堪回首一般。
吳曉莉這才理解為什麼一個警察居然對那邊的事情了解的那麼多，能想象得到，當時肯定是發生了特彆嚴重的後果才讓劉警官關注那些的。
劉警官計息說道：“數百年來的的一些落後的思維根深蒂固對當地人的影響非常大，觀念很難改變，大多數人不重視教育，很多人都認為讀書沒什麼用，能上完初中就已經非常厲害了。孩子如果有點事，回家家長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頓暴打。
在這樣的環境中，孩子們也受到很大的負麵影響，有些5年級學生，還有很多字不認識，考試最多幾十分。小學5、6年級的孩子，有一半吸煙，還有吸du的。”說到這裡，劉警官歎了口氣道：“我曾聽一個支教老師說，有個小孩的夢想是長大後去販d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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