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京中的茶館店裡茶客議論紛紛。
“你說那將軍府的丫鬟怎麼那麼不要臉,迷戀榮國公世子不說,還搞出這樣一場戲。”
“是呀,要死就死遠點,卻偏偏死在了榮國公府裡,弄臟了人家的地。真是天生的掃把星,誰攤上誰倒黴。”
是落水的事情有了新消息,說是原因出在了鎮國將軍府的丫鬟身上,是丫鬟貪戀榮國公世子,將三小姐推到世子身上,這才雙雙落水。
鎮國將軍府查清緣由後,將丫鬟發賣了出去。榮國公世子覺得丫鬟雖然可惡,但就這樣賣了,以後三小姐的名聲更是說不清楚,於是叫人再買了回來,也可以再查問個清楚。
結果這丫鬟買回來後,剛洗了澡,更了衣,幫她去端晚飯的時候,她卻懸梁自儘了。也不知道是自覺無臉活著,還是覺得此時死正好也算是榮國公府裡的人。等發覺時,人已經斷了氣……
“此事已呈報京兆府尹,確認無誤、勾了籍。榮國公夫人特命小的來告知!”榮國公的管事對著趙夫人作揖行禮。
“知道了。”趙夫人不鹹不淡地應了聲,就去拿茶杯,端著且不喝。
旁邊的丫鬟瞅準了,立即清脆響亮地喊了一聲:“送客!”
榮國公府的人走了,希寧這才緩緩地從屏風後麵走了出來。
“麗兒,這裡涼,去媽那裡。”趙夫人站起伸手拉起她的手,這小手被捧著的小手爐捂得熱乎,這才放心地牽著往客廳外走去。
鎮國將軍府的宅子是以前賞下來的,內有院子五處,地方在京中不算很大,但裡麵的園子卻是獨一份的,也隻有皇宮裡的禦園,才有那麼大。院子裡的水湖,都是引入的活水,夏日裡泛舟湖麵,采蓮釣魚。
平日子,從正門到各院,無論如何走,都要打園子邊上過。此時正是冬季,望眼過去,樹疏、湖空,不免蕭瑟。
炭火生的暖腳爐抬了上來,冬梅跪在三小姐身邊,將她腳上厚實的棉鞋去了,放在掌中揉了揉,這才將她的腳擱在上麵,並放下了裙擺。
站起身後,又將一條棉被蓋在了三小姐的腿上,小心將棉被連同暖腳路一起蓋上,這才退到旁邊。
當上貼身丫鬟不久,冬梅做事很是小心,幸好平日子一直在屋裡看著茯苓做的,學著樣子也不難。
趙夫人端起茶喝了口,恨得磨牙:“不要臉的多了,沒見過這樣不要臉的。”
趙夫人生怕閨女路上吃到風,不敢說話,直到進了小院內的屋裡,將大氅解去,坐定下來,這才開了口。
“如何不要臉?還是要臉的。連同我們的臉麵也給了,也算是個交代。”希寧感覺腳也暖了,手也暖了,這具身體真的好差,沒有這些暖手暖腳的,好似身上產生不了多少熱量。
“就這樣算了?”趙夫人依舊憤憤不平。
“那還能如何?去京兆府那裡擊鼓鳴冤,還是官家那裡告禦狀?”一小碗冰糖燕窩端了來,希寧拿起勺慢慢地喝。又太甜了,身主才喜歡吃那麼甜的,無論甜湯還是點心,都得有點發齁。
她放下勺:“太甜了。”
“是太甜了,除了你,誰都喝不下去。”趙夫人囑咐身邊的知音:“去把給我備下的銀耳湯端來,不要放糖。”
知音手微微福了福,就去了。
趙夫人笑道:“老爺都說你,前世大約姑蘇城裡的,偏好甜的。正好聽說宮裡來了一批蘇繡,繡得極好,不知道老爺這次進宮能不能賞一點。有的話,全給你。”
“每次如此,祖母都抱怨了,母親可不能又這樣。”希寧端起旁邊的清茶,漱了漱口,用帕子微遮地吐在旁邊丫鬟端來的小痰盂裡。
“老了還用啥,我都不用。”提起趙老夫人,趙夫人就翻白眼:“和自己孫輩吃的哪門子乾醋,她覺得委屈,儘管穿上誥命服,去宮裡找太皇太後狀去。”
趙老夫人不是趙將軍的嫡母,以前不要說照拂,趙將軍的親媽是怎麼死的都是懸案。說是趙將軍被打發去參軍後病死的,可走時好好的,年紀也不算大,怎麼說死就死了。
等趙將軍回來打聽,姨娘身邊的丫鬟下人,都賣得找不到人了。
所以趙將軍平日裡對於這個嫡母也隻是出於孝道的恭敬罷了,對於趙老夫人的抱怨,是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話說得重點、刺耳點的,就推說累了、練武、有事,扭頭便走,喊都喊不住。
氣得趙老夫人捶胸、拍桌子、砸東西的大罵,可也隻在院子裡罵罵。之前也在宮裡說過,反被太皇太後和皇太後勸了回去。
說是趙將軍辛苦,又是一介武夫,自然心思沒那麼細。總體聽來,也沒做出什麼忤逆不孝之事。為了官家、為了江山社稷,而且都已經過了耳順的年紀,還有什麼放不開的?兒孫自有兒孫福,就不要多管了。
把趙老夫人又氣得不清,當場不敢發作,隻能說是,回來後衝著趙夫人發飆。
趙夫人的性子大大咧咧,作為太守幺女,打小也是慣著寵著的。嫁給趙將軍後,趙將軍這才開始象春雨後的竹筍,一個勁地往上躥。婚後十幾年後,這才接了鎮國將軍的頭銜搬過去住的。
所以不賣這個賬。當場就頂了回去後學著趙將軍的樣子,推說頭疼就走,氣得趙老夫人病了。病了幾天,隻見大夫、不見夫妻二人,從此也就消停了不少。可時不時還是會刷點存在感,鬨鬨小脾氣。
趙夫人叫退了旁邊多餘的丫鬟,跟著希寧說起這些陳年舊事,說到如何頂著趙老夫人,把希寧說得都樂了。
趙夫人還活靈活色,把趙老夫人裝模作樣和氣得砸茶杯的樣子演繹出來。
希寧舉著羅帕,捂著嘴直笑:“母親如果不當鎮國將軍夫人,可以去茶館裡說書,保證天天客似雲來,滿堂喝彩。”
“什麼時候你也學得牙尖嘴利的。”趙夫人笑著伸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
“還不是隨了母親的,隻不過才剛隨了個皮毛,我可還沒這本事,能把祖母說到去宮裡對著兩位最貴的人訴苦。”希寧打著趣。母女兩個笑得樂不可支。
“好了,夫人,該讓小姐喝燕窩,這都溫了許久,再放著可就要變稀了。”在旁邊坐在小矮凳上做針線的李嬤嬤笑著站了起來,去暖盒裡取燕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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