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學無止境!正所謂,活到老學到老!你們作為孩子家長,就該一直教導孩子,畢竟不管何時,家長都比孩子要大。”
盛苑的義正言辭,讓盛向潯忍不住撫掌。
很好!很好!
三個孩子裡,就這個最小的,最有他強詞奪理之風采!
“甭那你那套準備對付言官的手法對付大人!”鄭氏折騰了這大半天,也給鬨的沒了脾氣,她翻了小女兒一眼,感覺自己想生氣都使不上力氣。
這孩子小時候還知道怕,現在越大腦子越好使,就算給她架到台階上,她自己都能找梯子下,真真讓人是哭笑不得!
“我問你,偷懶習慣了的人,還能奮進麼?走捷徑走慣了,還樂意攀爬險峰懸崖麼?小聰明抖慣了,還懂得何為大智若愚麼?小人之舉做多了,還能保持君子之風麼?旁門左道成常態,還記得大道之行麼?陰謀算計成風,還能見燦燦陽光不?”
鄭氏怒容褪去,溫聲細語又格外認真的看著盛苑的眼眸,連問數句。
盛苑意識到她娘親之前那般生氣,不過是憂慮她的未來。
娘親不是真生氣她計使偏路,而是怕她這樣慣了,將來若是為臣,怕是為人詬病。
“娘親。”盛苑心底的鬱氣漸漸消散,坐直斂袖正色而言,“我前些時候讀唐朝《群書治要》略有所感。
書裡將臣子分為一十二等,正臣逆臣各有六等,分彆是聖臣、良臣、忠臣、智臣、貞臣、直臣;具臣、諛臣、奸臣、讒臣、賊臣、亡國之臣。
聖臣者,乃是於無聲處見端倪,昭然獨見存亡之機、得失之要,有高瞻遠矚之能者;良臣者,虛心進善,將順其美,匡救其惡;忠臣者,夙興夜寐、進賢不懈;智臣者,明察秋毫轉禍為福;貞臣者,奉公守法、不貪墨不索賄,節儉順達忠於國事;直臣者,不阿諛不奉承,敢於直言皇帝之失,不為君威懼。
至於逆臣六等,隨波逐流、不務公事,貪圖高官厚祿,無主見者,是為具臣;不分是非對錯,一味順從君主,隨其錯而錯,同享樂者,是為諛臣;巧言令色、嫉賢妒能,表現豁達賢明實則陰險毒辣,以己之力使君主政令合其利益,令君主所行漸昏者,是為奸臣;
有足夠的智慧和口才,卻用來掩飾自己的不足、蠱惑君主遠賢臣親小人,亂朝政者,是為讒臣;弄權專權,結黨營私,以國富家,擅自矯改朝廷君主之令者,是為賊臣;顛倒是非、把持朝政,以逆驅賢,陷君主於不義,使君主失民心,昏庸之名傳達友邦四鄰,是為亡國之臣。”
盛苑叭叭叭一頓嘚啵,將群書治要的原文和她自己的理解混著說出,言語聽著似乎略有枯燥,可是鄭氏卻聽得格外認真。
“女兒曾就臣術這節反複咀嚼,長思過後忽有所感,正臣逆臣者,一方留名青史一方百世唾罵,可是仔細想想,兩方應皆是知己所求為何者、目的明確、方向堅定之人。”
她這話剛說出,盛蒽那邊兒就忍不住輕笑出聲。
盛苑側首看過去,一本正經的眨眨眼:“我可不是說笑,姐姐你嚴肅些。”
“我知你沒有說笑,這話你在家裡說說就是,不可在外麵講。若有好事者聞,說不得要批你給逆臣洗白。”盛蒽趕緊收了笑容,同樣一本正經的叮囑。
盛苑歎氣的哎了一聲:“我這說著感想呢,某個當姐姐的人能不能控製一下自己發散的思維,好好兒聽自己妹妹說話!”
“好好好,聽你說!聽你說!”盛蒽捂著嘴,表示不言語。
盛苑嘟著嘴,找回剛剛的狀態後,這才繼續侃侃而談:“正臣者,對於自我德行要求較高,非有大毅力、大決心者,難以始終如一。而那些逆臣,亦是如此,隻不過他們將大毅力大決心投注在給自己爭名奪利之上,眼中無天下黎民,禦座之上的皇帝也不過是他們達成目的的工具,故而其害極大。”
“你這樣說也有些道理。”盛蒽想了想,頷首說。
盛苑和她對視:“最沒用的,是那些真正的庸臣。姐姐以為,溜須拍馬、阿諛奉承、低伏做小,是誰都能做到的麼?能夠奸臣佞臣當得風生水起、登峰造極,豈是無能之人?不過是對正臣追求的不夠上心罷了!”
“有你說的這麼堅定麼?”盛蒽雖然承認小妹言之有理,可仍不免覺得她有些誇大其詞。
“姐姐也是看過許多史書的,自然清楚有這樣一種人,事昏君暴君時,堪為佞臣之首;事明君時,卻堪稱名臣諍臣。”
盛蒽聞言,腦海裡立刻浮現出數個人名。
盛苑又道:“雖說不能一概而論,但是以我心看其行,我之收獲就是他們將官場宦海看成了工作,而位極人臣立於實現理想抱負之前,個人家族存續高於江山社稷延綿。
能有一展才華的舞台,能逢大展宏圖之明君,自然儘所能及以己之能報君;若江河動蕩,民心飄零,昏君無度,其亦如浮萍隨波上下,隻要保證一己一家一族之安然、之權勢、之富貴,管他外麵洪水滔浪。
此等臣子,外界評價論斷不能動搖其所行,這不就是目的明確意誌堅定?”
“……”盛蒽聽到最後,有些感慨,她小妹好像愈發能言善辯了。
“你說的很好,不過,你想作何表達?”鄭氏和盛向潯聽著盛苑繞來繞去,繞到他們不由自主跟著她的思緒走,不禁警惕起來。
盛苑沒想到家大人聽到這兒,還沒聽出她之意,不由自省剛剛說的是不是過於含蓄。
“我是想說,隻要一個人目的明確目標不偏,堅持自己初心,那麼,不管其間用何方式實現目的、朝著原先目標前進,隻要不碰觸底線,都應該受到尊重。”
盛苑說完,眼巴巴兒看著她爹她娘。
鄭氏聞之沉默,盛向潯看看妻子、又看看期待的看著他們的小閨女,半晌,猶豫著言:“你說的很好,就是說的太早了!現在秀才還沒有拿下來,想將來宦海沉浮……有些好高騖遠了。”
“???”盛苑沒想到,最後拆台者,竟然是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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