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安州樂原府
一行車馬剛剛踏進主街,就見街旁數十人圍成一團,時不時爆出笑聲。
車上人喊停了馬車,骨節分明的手掀開車簾,對著坐在馬車前沿的仆人笑說:“走,咱們聽聽去。”
仆人應諾,一邊護著主人一邊擠進人群。
主仆二人才進了內圈,裡麵情形還沒看清,就聽當中的說唱人打著竹板兒,高聲快說:
“【打竹板兒,咱們嘮嘮嗑兒,最近文壇起風波;朝中大員議商稅,商賈收益要減縮。
民間議論才剛起,士林大儒有話說。他說增稅傷民本,他說與民爭利錯,哪怕富家玉石多,哪怕細糧隨意做。
不見農夫惜畜力,不見襤褸遍山坡。原來士林多高眼,隻見汪洋不見河……】”
剛從馬車上下來的華服男子,狹長的眼眸帶著些詫異。
仆人跟在旁邊兒也稀奇:“這是可以當眾常說的?”
果不其然,那說唱人剛唱個開頭,就有一小隊人突兀的擠了進來。
這些人一上來就極為粗魯的轟人:“去去去!!!都散了!都散了!爾等再敢圍聽這等造謠之詞,就把你們關進府衙大牢!”
眾人一看這些人統一的穿著,登時表情一慌,頓作鳥獸散。
不多時,之前還喧囂的街邊,除了那主仆二人,就是那支明顯是某府家丁的小隊了。
“唱詞兒的也跑了!”
“又讓他溜了!”
“下次定然要他好看!”
這隊家丁罵咧咧的跺跺腳,搭眼瞅了下一直沒動地兒的主仆二人。
隊裡有人剛想朝他們呲牙,就讓領頭的隊長踢了一腳:“瞧他們打扮非尋常之人,莫要招惹了,趕緊撤。”
一行人呼啦啦來,又呼嚕嚕走,掀起一片塵、趕走一群人,徒留兩個看客滿肚子疑問。
“巡按大……”
“不要作聲,派人問問,都是哪家的人。”
半個時辰後,樂原府官驛所轄客棧客房內,巡按賈從竹聽了彙報,不禁揚眉笑:“餘波聲勢存啊!”
而後,他提筆寫下一封疏文,令護衛快馬加鞭送回京都。
……
《文刊》的辯論,在經過最初的一對多的對罵場麵後,漸漸發酵成了各種大亂鬥。
雙方你來我往鬨了近一個月,其間上百篇文章滾滾入場。
這凡事,有反對就有支持,還有人半截兒改換立場。
之前說過,《文刊》是個容百家暢言之地,不僅盛苑和大儒們可以發聲,普通學子文人亦有機會把想法兒發表上去。
因此,在經過了盛苑和那些大儒們精彩辯論的刺激,原本隻是吃瓜群眾的文人學子充滿了表達欲。
於是,一篇有一篇想法各異的文稿湧向《文刊》,一場文壇絢爛多彩的文場大亂鬥開始了。
這場曆時數月的混鬥,除了給後世學子留下數十篇經典課文外,最大的意義,就是讓盛苑從漩渦中退了出來。
功成身退的盛苑還沒鬆口氣,就有典籍廳負責傳話的小吏前來尋她。
“盛參議,次輔大人請您過去一見。”小吏也不容易,轉了大半個通政使司,才在翰林院門外尋著盛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