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兒臣欲獻舞於禦前,以助酒興!”
家宴笑聲正濃,忽然一聲響亮的自薦聲,將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安貴妃剛和謝貴妃共敬了景和帝一杯酒,溫酒落肚,酒氣上臉,雙眼迷離之際忽聽得自家兒子洪亮的語聲,登時一個激靈,驚得她酒氣咻地揮發消散,整個人無比清醒。
她猛抬頭,難以言表的看著一臉興奮的兒子,隻覺得耳畔儘是嗡嗡雜聲,素來機敏的頭腦此刻也呆滯不懂了。
“唔?”景和帝餘光瞥見安貴妃的表情,立刻懂了。
很好,又是這個蠢兒子自作主張。
“難為老三你有心了!”景和帝無可無不可的點點頭,笑看了眼底下各樣表情的兒女,“朕很期待。”
他話聲落,場上的氣氛頓時又恢複了之前的熱鬨。
很快,鼓樂齊鳴,絲竹弦樂聲起,薑瑜銘帶著十數個持著手鼓的舞者奔舞而至。
豪邁的舞風,細膩的香霧,甘洌的酒香,在或急或慢、時強時弱、偶爾激烈偶爾溫柔的曲樂聲中,奇妙的融合在一起,達成了賞心悅目的協調。
“老三跳得不錯。”皇後清冷的語聲響起。
景和帝嗤笑:“也虧得皇後給他講古了吧?”
盧皇後似笑非笑的轉過頭,目光認真的看著景和帝的側顏,輕聲說:“是啊……畢竟,臣妾想給皇上一個驚喜啊!”
“嗯?”景和帝不解的側頭看過去。
就見盧皇後笑著指著舞台,眼底的笑意帶著些癲:“看,這不就來了!”
“嘭!”
不待景和帝反應過來,薑瑜銘身後的舞者齊齊將冒煙的手鼓扔進周遭作為道具的酒缸裡。
周遭內侍內衛見之,還未來得及大喝一聲“保護皇上”,酒缸瞬間炸裂,碰倒了外圈的熏香爐,霎時間濃煙密布,沒多久,就遮掩了所有人的身影。
待濃霧散去,宴席之間,竟無一人坐立其上,從九五之尊到宮人侍衛,無不散倒於地。
“咳!咳咳!”盧皇後忍著胸腔傳來的嗆意,踉踉蹌蹌的站了起來。
“你!你!”一旁的景和帝顫著手指過去,湧到嘴邊兒的怒斥卻無力言出。
“嗬、嗬嗬!”盧皇後搖晃著身形,舉目四望,片刻之後,開始低聲發笑。
她那笑聲漸漸放大,直到近乎癲狂。
“哈哈哈!哈哈哈!”淚若斷了線的珠子滾滾而落。
她那笑聲傳到諸人耳中,卻似魔聲灌耳,讓所有人若墮冰窟。
安貴妃聽到最後,似乎放棄了所有力氣,認命的閉上了眼睛。
薑瑜銘卻像被震傻了一樣,瞪圓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前方。
“薑懷謙,你活不了多久啦!”盧皇後扶著胸口,搖擺著身形看向怒視自己的景和帝,笑得格外痛快,“放心,我也活不了太久啦!我,要親自送你跟你的愛妃、手足、還有你的子孫後代,到地下給我盧家五百餘口賠罪!”
她說著話,從廣袖暗袋裡掏出巴掌大的瓷瓶,舉起來朝怒瞪著她的景和帝晃了晃。
素白修長的手指忽地鬆開,瓷瓶瞬間摔在景和帝麵前。
啪嗒!
淺綠色的藥水在細碎瓷片的彈跳中散落一地。
景和帝隻覺頭腦一陣清涼,很快,他能說出話來。
“你這毒婦!”
盧皇後看著景和帝要吃人的表情,笑出聲,搖搖頭,扶著柱子走到橫躺著的鄭安身旁,吃力的抱起一尺高的酒桶,圍著席間灑倒。
她邊灑邊笑:“罵!我給你時間讓你充分的罵!你猜外麵為何遲遲沒有動靜呢?!哈哈哈!薑懷謙,你起不來的,有掙紮的力氣,不若繼續罵吧!
不過你可不要說什麼‘早知今日,還不若當初處置了我’這樣可笑的話。
是你不想廢妃廢後?不不不,是先帝不許罷了!你們父子不愧是親生的,虛偽的惡心勁兒一脈相傳!”
盧皇後酒灑到安貴妃附近,朝她笑了笑:“真不愧是給惠王謀前程的女諸葛,本宮未有行動,你便多加防範!可是真不好對付!若非你養的好兒子,本宮隻怕空有謀算,不得成功呀!”
她笑得得意,安貴妃卻好像不知人事一般,不予回應。
“本宮知道你沒暈過去,你還醒著是不是?安氏,本宮還在潛邸時,與你關係不錯,隻可惜……”
“成王敗寇,無需多言。”安貴妃閉著眼眸,語氣平靜。
“……”盧皇後定定的看她半晌,哂笑著頷首,“好。”
她倒空一隻酒桶,順手就撈起桌案附近另一隻,繞著席位一路走來,儘情的欣賞著這些皇室中人或恐懼或茫然或憤怒的表情,越看越高興:“盧家人知恩圖報,我盧廣扉亦是這般!先帝先是害我盧氏一族支脈近空,後又保我二十餘載苟活!
我即投桃報李,送他兒女子孫去見他,不過也給他留了香火繼承皇位。”
說到這兒,她任憑耳邊傳來各樣呼喊,將最後一桶酒再度灑在景和帝身邊兒。
“你不用這樣看著我,我怎麼可能任你的兒孫還活著呢?”盧皇後舉起了牆上插著的火把,蹲到了景和帝的身畔,笑眯眯的看著他,“你是不是以為我要把你們燒掉?放心,我心軟的很,有酒香相伴,盧氏秘藥會揮發的更快,所有人,包括我,都會無聲無息睡著,然後,塵歸塵、土歸土。”
“你瘋了!”景和帝的情緒不知何時冷靜下來,他看著盧皇後,很平靜的指出她的狀態。
“沒錯,你說對了!我瘋了,早在你居心叵測欺騙我感情,利用我盧氏,將我盧氏推進深淵的時候,我就瘋了!”盧皇後雙眸緊緊盯著景和帝的臉,目光一寸一寸在他臉上劃過,忽地笑出聲,“你不會以為,謝氏生的孽畜能活著進京都的大門吧?
你不會以為盛氏肚子裡的是郎君吧?我以前的奶娘家裡有不完全的禦醫傳承,彆的本事許是不高,不過一眼分辨懷胎男女的本事還是有的。
薑懷謙,你大楚皇位,隻怕是要傳給靜王之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