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小曲開著車，和林為民、林辰一起到縣城接到文忠誠，然後上了高速向省城而去。
文忠誠四十來歲，個子不高，圓乎乎的臉蛋兒，前額已經光了。他一上車就向林為民埋怨：“老林，我這是人在家中坐，活從天上來。好事輪不到我，外出滅火的事，要求爺爺，告奶奶，就輪到我了。”
林辰明白文忠誠的意思。這種事情不光費事費力，還得搭上自己的麵子，關鍵麵子是有限的，為公事用一次少一次。
林辰注意文忠誠的官運是純藍色的。縣委宣傳部長是常委，副處級，宣傳部副部長一般是副科級，隻有兼任文明辦公室主任的副部長是正科級。但這位文忠誠副部長，分管新聞宣傳科和對外宣傳科，卻是實打實的正科，在宣傳部的排名僅次於部長之後。
林辰還注意到，文忠誠的官運，外邊如光，飄忽不定，但中間有大片的凝結狀，呈實體狀態。結合錢萬勝免職之前官運的狀態，林辰想，這應該是快進一步提拔了。
林為明陪笑說：“誰讓你神通廣大呢！省城報業集團的領導都得賣你幾分麵子！文部長，其實我們秦書記第一個就想到了你，又怕你不給他麵子，所以才請張部長出麵。”
文忠誠很受這份吹捧，臉上笑開了花，“你們秦書記和我們張部長關係匪淺，張部長讓我出這個差，我也不好駁了他的不是。”
林為明特意問林辰：“小林，晚上住在哪兒？一定要讓文部長休息好。”
林辰轉過頭，笑著說：“二位領導，房間早就訂好了，咱們就住在省城大酒店。”
文忠誠滿意地點了點頭。省城大酒店雖然不是五星級，但是參照五星級標準裝修的，周圍環境也不錯。但文忠誠還是客套了一番：“會超標吧？回來也報不了，不行不行，換一家，隻要安全衛生就行了。”
林為民笑道：“文部長太嚴於律已了！你隻要幫我們把事情擺平，這區區小事不用你操心！”
林辰也笑著說：“文部長請放心，標準肯定不會超的。”
林辰心裡想的是，領導們個個都是人精啊！文忠誠明知肯定超標，林辰也肯定不會換酒店，但依舊要強調，因為他強調了，以後出什麼事便與他無關。
三個半小時後，他們的車進入了省城，到達省城大酒店時，正好十二點。
林辰讓林為民陪著文忠誠在沙發上坐著，他拿著二人的身份證，和小曲一起過去辦房卡。他走到前台，把身份證遞給服務員，說：“要兩個大床房，分兩個樓層，一個東頭，一個西頭，再在其他樓層隨便給我們開一個雙人房。”
“您好先生，702和824可以嗎？”
“麻煩請把824換成823或者其他。”
“好的先生，您的兩間大床房是702和826，一間雙人房是624。這是房卡，請收好。”
林辰接過房卡，小曲奇怪地問：“林主任，為什麼不給他們安排在一起，非要讓他們分兩個樓層，還是一東一西？”
林辰低聲告訴小曲：“這是為了領導的隱私需要，方便他們晚上辦私事。”
小曲恍然大悟。
在大學時，林辰聽過這麼一件事：一位師弟跟著導師和師姐出差，看到師姐在辦理房卡時，把導師和師姐的安排在隔壁，把師弟安排到樓下。等到他有機會陪著導師和一位師妹出差時，他按圖索驥，把自己和導師安排在隔壁，讓師妹去樓下，以便自己更好地照顧導師，還特意告訴導師隔著很近，有事可以隨時吩咐，結果導師無端大發雷霆。
午餐是在酒店餐廳吃的，文忠誠建議簡單吃點，飯後在房間睡個午覺，下午好有精神去拜訪省城報業的韓湘才。林為民笑眯眯地說：“是應該簡單吃點，晚上跟文部長沾光，有大餐。”
飯後回到房間，小曲在床上玩手機，林辰先給黃珊珊發了個信息，告訴她來了省城，但白天有工作，晚上估計要喝一場大酒，不能見麵了。黃珊珊囑咐他少喝酒，酒局結束後告訴她一聲。
發完信息，林辰坐在桌前，從網上搜索李莉的有關消息。
網上是這樣介紹李莉的：李莉，國內畢業於清北大學傳媒專業；後赴柏林自由大學留學，取得碩士學位。回國後進入省城科技大學傳媒學院任教。上麵還附了一張照片，一個文靜中透著自信的女子，留著一頭短發，一副眼鏡顯得她非常優雅。
林辰突然想到一件事，他把李莉的照片從網上下載下來，發給了胡三和王大海，然後撥打通了胡三的電話。
“胡三！看看我給你發的照片，是不是和孫青海坐同一輛車，去你那裡買水的那個人？”
“林主任！就是她，沒錯！我記得清清楚楚！”
林辰又打通了王大海的電話，讓王大海去問那天值班的礦工，在礦上拍照的女人是不是李莉。
不一會兒王大海的電話回過來了，去礦上拍照片的女人，正是李莉！
林辰明白了，是孫青海點起的這把火，他不知從什麼渠道請到了李莉。從心理學角度來講，這種畢業於重點學府的感性女人，因為太過優秀，所以自信到近乎自負，而且自帶聖母心。她們習慣性地俯視人間，喜歡憐憫人間疾苦，看待問題往往先入為主。隻要孫青山在她麵前掉幾滴淚，再痛說一下自己的悲慘境遇，她必然聖母心泛濫，想當然地以為孫青海是一個遭鄉鎮政府和低素質鄉鎮乾部摧殘的可憐企業家。她既然去過青山礦，那一定去過孫青海家，甚至孫青海找幾個人扮演礦工協助采訪也有可能。
看照片上她自信的樣子，既然她去過現場考察采訪了，想讓她承認錯誤，很難！
下午三點，文忠誠終於從房間出來，林辰趕快招呼著林為民下樓，驅車前往報業集團大樓。
省城報業集團大樓高達三十九層，進了一樓大廳，林辰不由得驚訝了一番，大廳高大空曠無比，站在裡麵顯得人格外渺小。文忠誠登了記，然後打了個電話，韓湘才派人把他們接到38層一個會議室。
林辰站在高大的落地窗前向外俯視，省城遠近風光儘收眼底，一覽無餘。
一個風度儒雅的高個子中年人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人。中年人直接向文忠誠走去。
“忠誠老弟！好久不見！”
文忠誠緊緊握著中年人的手，“湘才兄，久違了！”這個中年人，便是省城報業集團下屬省城日報副總編輯韓湘才。
林辰不由得感歎，體製內的文化人見麵，真的跟電視劇裡差不多。
文忠誠給韓湘才介紹了林為民、林辰，韓湘才分彆與他們握手，又介紹了他身後的人，是省城日報發行部主任柴得辰。
雙方寒喧完畢，分主賓落座，聊了一會兒天，話題慢慢回到此行目的上來。
韓湘才聽了林為民的講述，臉色稍有點為難。
“忠誠老弟，你也知道，我們和千情網雖然都屬於報業集團，但實際上是各起各的灶，各吃各的飯。我們省城日報份量是比千情網重，但千情網和我們是平級，並沒有隸屬關係......”
文忠誠顯然習慣了這套官場推手，連讚帶哄地說：“湘才兄，你這樣說法，我可不認同！你們集團十一報兩雜誌一網站雖然都是平行關係，但你們日報，好比是報業集團的嫡子，是長兄，你老兄將來是要做報業集團領導的，其他報紙網站怎麼能不給你麵子！這事還要你多費心，否則我回去交不了差！”
“忠誠老弟，千情網內部也有自己的規章製度和管理流程，硬生生給記者把稿子撤下來，不太好交待......”
“湘才兄，咱們十好幾年的老感情了，年年互相麻煩，你可不能推辭，反正你們這麼大的集團，我隻認識你一個人，賴也和賴著你......”
韓湘才看已經烘托的差不多了，這才打了個電話，請千情網站總編輯紀永月過來。
林辰感歎官場便是如此遮遮掩掩，明明一句話的事，非要一層層鋪墊、烘托，要是韓湘才上去就一口答應了，反而說明這件事太簡單，落不下人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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