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毗鄰太湖,太湖之大,足夠藏匿多股鹽梟。
這些人刀口舔血,往來疏忽,在太湖上向來比官兵要靈活。
許多太湖盜的名氣都很大。
趙傳薪也就是聽個稀奇,聞言說:“我們也要離開了。既如此快上車,我帶你過去說不定還能趕上熱鬨,你還能給捆金昆秀的繩子打最後一道結。”
那巡捕聽了,嬉笑拱手:“那便多謝趙先生了。”
他心動的不是去“打結”,而是沒坐過洋車,想嘗嘗鮮。
勞斯萊斯銀魅無論前座和後座其實都不寬敞,趙一仙見這個巡捕跟他擠後排,老臉更是拉長。
趙傳薪發動了好幾下,才打著了火,大早上的天氣屬實有些冷。
見徒弟手凍得發青,趙傳薪單手操縱方向盤,遞給徒弟一個金屬小盒:“這裡麵是獾子油,在手上臉上塗些,不然可能生凍瘡、皸裂。”
焊藥這東西,其實不複雜,無非金銀銅錫鉛外加硼砂。其中配比細節,隻有常年浸淫貴金屬的人才能感受到好壞。
巡捕:“……”
昨日,阿寶說要先去蘇州,然後轉去洞庭湖一趟辦事。
巡捕彼此打眼色,一麵派人暗中跟隨,一麵遣人去約定了全班的人馬,拿了刀子,鐵尺,準備擒拿正主。
隻是……
本傑明·戈德伯格的智商確實在線,光靠觀察,未經趙傳薪指點,坐在駕駛位居然有條不紊的先摘了空檔,然後啟動。
卻發現蘇州城裡的巡捕巡邏的力度加強不少。
車子開了一會兒,趙傳薪見路旁有一家金店,就靠著鋪頭停車:“稍等我一會兒,去看看有沒有趁手的工具。”
卻見前方,一個臉上帶著點嬰兒肥,紮著兩條烏黑的麻花粗辮子,抹著淡淡妝容的漂亮女人,拿著兩把劍正和一群巡捕過招。
本傑明·戈德伯格:“……”
趙傳薪指著前麵說:“看見那個大冷天袒露胸膛的傻逼了嗎?撞上他咱們就停車。”
何德剛一聽,問左右:“這金昆秀,豈不是上次捉到,被人劫過法場的那個私鹽販子麼?”
但是比起趙傳薪和他的勞斯萊斯,還是前麵的熱鬨更要緊,這些百姓翻了個白眼,轉過頭繼續看熱鬨。
趙傳薪怒了,上前不斷地左右推搡:“真是沒有素質,都起開些。”
趙傳薪:“看他媽什麼看?再瞪把你眼珠子摳出來當泡踩。”
他從一檔,逐漸加速掛到了三檔。
踩離合,掛擋,慢鬆離合,車子緩緩前進。
漢子:“……”
阿寶錯以為是金昆秀,當場帶人和押送囚犯的縣役打了起來。
趙一仙:“……”
左右點頭:“正是。”
巡捕很機靈:“我跟著一起,說不得能幫上什麼忙。”
後麵巡捕驚訝說:“小的也快三十的人了,趙先生看著比小的還年輕。”
“好家夥,我早飯都快讓你抖出來了,這比我坐過的搖搖車都快樂。”趙傳薪樂了:“我三檔都不能起步,你現在就想三檔起步,乾脆我叫你師父。”
這邊百姓看的正熱鬨,後麵有人就挨打了。
她聽說,這是因為趙傳薪到了蘇州城。
金昆秀答應的好好地,可阿寶一離開,他就動了念頭,想上岸去蘇州遊玩一番,喝喝茶,聽聽書,豈不快哉?
本傑明·戈德伯格啟動,吭哧,車子滅火。啟動,吭哧,滅火……
後排趙一仙腆著臉:“趙神仙,我這臉早就裂了,能否勻些?素聞關外的獾子油有奇效。”
幕官連編都沒有,犯不著玩命,當即告訴阿寶說今日就會在桃花塢處死金昆秀。
綹子沒有不殺人的。
金昆秀進城的時候,就被人發現了。
他不過一米七身高,而趙傳薪一米八六。
進了金店,趙傳薪直截了當問:“夥計,有沒有焊藥、錘子等打造金銀首飾的工具?”
金昆秀這次就是來遊玩的,沒帶手下,因為要進城,所以更是手無寸鐵。
中年人認出他巡捕打扮,趕忙回答:“回差爺,小的聽聞那金昆秀去金閶遊玩,被巡捕識破身份逮到了。小的去湊湊熱鬨。”
本傑明·戈德伯格興奮的把控方向盤:“師父,是黃包車。”
鹿崗鎮周圍的山頭,所有綹子都已經被趙傳薪剿滅,根本就沒有他們生存的土壤。
趙傳薪齜牙:“不放銅,不就沒綠鏽了嗎?”
所以才吸引一群百姓駐足觀看。
反正不遠,諒也不打緊。
這對雌雄大盜,不但藝高人膽大,且男的風致卓絕、雅善修飾,女的娥眉淡掃、粉黛輕勻,都有一副好皮囊。
道理雖然簡單,可在此時,越是簡單的事情,越要包裝的神秘。就像互聯網不發達的時候,蘸糖葫蘆的方法,張口就敢收你五千塊錢。
“兩輪的人力黃包車都比你快,你乾脆下車推著走吧。”
不多時,金昆秀就被巡捕抓住。
畢竟有前車之鑒。
當趙傳薪一下車,漢子有些傻眼。
趙傳薪手抄在棉袍的袖筒裡,笑嘻嘻的走了過去。
“彆廢話,弄點好焊藥給我。”
趙傳薪懶得廢話,朝巡捕使了個眼色。
臨走前,阿寶囑咐讓金昆秀留在大本營看家。
當他趙傳薪徒弟,是要具備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心理素質的。
一路上,那巡捕都在講有關金昆秀和阿寶的事情。
漢子吞了口唾沫:“你想做什麼?”
穿街過巷,大呼小叫,好不熱鬨。
趙傳薪嘿嘿一笑:“是麼?真好。你離三十越來越近了,我卻離三十越來越遠了。”
何德剛趕忙道:“速速請軍令,今日就在桃花塢斬首,不能再叫他跑了。”
夥計還道是外行,聞言笑容尬住。
他說的眉飛色舞,趙傳薪卻隻淡淡的“哦”了一聲。
他這邊跑,後麵巡捕緊追不舍。
坐在車裡還真看不出來。
脾氣大點的,就朝趙傳薪瞪眼。
巡捕說:“此前,金昆秀被捕過一次,判了死刑。行刑之際,阿寶糾集了幾十個太湖盜喬裝改扮來到法場,把護場的營兵打的四分五裂,帶著金昆秀揚長而去。這一次,巡撫老爺得了風聲,下令捉住便就地正法。依我看,那金昆秀是逃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