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城,淩郡郡城,江東一等一的繁華所在,有樓台歌舞不休的煙雨山,有濃妝淡抹總相宜的越湖,有脂粉流蕩十裡的天秀河,有酒香菜香飄半城的樓外樓,亦有香火繁盛的普賢齋,結草廬讀黃庭的臥心觀,名傳江東的書麓院,行俠仗義的嶽華門,以及傳承千年的門閥世家們,這裡是江州外景數量僅次於州城廣陵的地方,號稱秀麗天下!
郢城是典型的江東城池,水道四通八達,有三縱四橫天羅地網的美譽,泛舟河上,兩岸楊柳倒垂,波蕩水麵,掩映著白牆黑瓦,銅綠門環,美不勝收。縱使冬日酷寒,這樣的美景難見,但年節將近,兩岸張燈結彩,燈火輝煌,與水中倒影連成一片,恰似銀河天降,又是另一番美態。
呂純陽一身青袍,腰間挎著木劍,坐於一艘小船之上,身邊跟著一襲鵝黃色的少女,笑靨如花,明豔動人,眼前是花白頭發的老者搖著槳櫓,兩旁是極儘奢華的樓船,它們或順流而下,或逆流而上,不時傳出女子嬉笑聲,琴瑟靡靡之聲,猜拳聲,脂粉香味淡淡飄來,一番不夜勝景。這便是十裡天秀,萬丈風流!
呂純陽饒有興致地左右打量,不時越過樓船,看向岸邊房舍,欣賞著水鄉風情。兩邊時有樓船擦舟而過,上麵倚欄杆抱女子的江湖豪客們哪舍得低頭看上一眼,讓呂純陽在喧囂繁華之中得到了彆致的安寧靜謐,心靈一片空寂,波瀾不驚。
“老丈,在下初臨郢城遊玩,不知有什麼地方非去不可?”
呂純陽坐在小船中央,手中拿起葫蘆,向著口中倒去,香醇的酒氣彌漫,疏狂放蕩,瀟灑不羈。
老者手中動作不停,木漿在水中劃過,激起了道道水流,笑嗬嗬的回答道。
“這得看客人你喜愛什麼,若禮敬如來,普賢齋少不得走上一遭,裡麵的僧人都有大法力大慈悲,如果尊崇元始,喜逍遙灑然,趁清晨,踏北山,於臥心觀品一壺茶,不亦樂乎?”
老船夫的談吐就像飽讀詩書的儒生,讓呂純陽微微一愣,隨即笑道。
“老丈,沒想到你出口成章,言辭雅致,人皆言江東人文鼎盛,我今日方才相信。”
老船夫臉上的笑容淡了三分,低下了頭顱,顯然也是有著過往的人,露出幾分自嘲之色,唏噓道。
“也就是年少時在書麓院讀過幾天書罷了,若小哥你推崇聖人之言,書麓院亦是不錯的去處,中古之時,曾有聖人於此講經,留下微言大義,在書麓院還未衰敗時,向來與周郡王氏並稱儒門聖地。”
“聖人之言,微言大義,晦澀難懂,我這次就不去了!”
“這次出來隻是遊曆放鬆,還是對吃喝更感興趣一些,人間之事,唯有吃喝最重要,不能委屈了我這五臟廟!”
呂純陽揉了揉了肚子,仰頭飲了一口酒水,酒水從嘴角灑落,浸濕了衣衫,放浪形骸,灑脫不羈,,讓一旁的江芷微輕笑一聲,燦爛明媚,如那盛放的牡丹,豔麗動人。
“吃的?那樓外樓不能不去,叫花雞,越湖醋魚,煙雨釀,都是天下聞名的佳肴美酒,縱使不合自身口味,品嘗一下亦能多點談資。”
老船夫在郢城生活了一輩子,大街小巷,美食美酒,了如指掌,滔滔不絕的介紹起了城中的美食美酒,說得情真意切,極其投入,顯然也是一個喜好美食的老饕,眼睛都泛著光芒。
呂純陽沒有半分不耐,臉上一直掛著溫和的笑意,靜靜的傾聽老者的介紹,心神越發澄淨平和,泛著熒熒之光,照亮心靈深處黑暗,如同明鏡,不染塵埃。
良久,老船夫才回過神來,看向了呂純陽,見他沒有任何的不耐,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人老了,喜歡嘮叨。視線在呂純陽腰間的桃木劍上停留了一瞬,歎了一口氣,感歎的說道。
“客人這樣的江湖好漢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江芷微聞言一愣,好奇的看向了老船夫,有些不解的問道。
“老丈何出此言?”
老船夫臉上露出了幾分回憶,一生他見過形形色色的人,眼力驚人,比尋常江湖之人更能看透一個人,感慨的說道。
“外景高人不提,其他江湖好漢有的倨傲,不肯拿正眼看人,有的粗俗,以為粗口便是豪放,有的冷漠淡然,普通之事難擾他們心境,有的儒雅斯文,禮貌客氣,如此種種,不一而足,像客人你這樣溫和隨性,總是帶著笑意的江湖之人,實在少見。”
“一樣米養百樣人,江湖中人也不可同一而論!”
呂純陽神色溫和,笑容燦爛,他也是紅塵中人,有何不同,笑著說道。
“若紅塵眾生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這人間也實在是太無趣了,還是人各有不同,才更精彩一些!”
老船夫聞言,稍稍一愣,若有所思,臉上露出暢快的笑容,朗聲道。
“還是客人看得明白,確實如此!”
這時,耳畔傳來絲竹和喧嘩之聲,抬頭看去,隻見一條樓船經過,幾名俠客打扮的公子正與粉頭玩著蒙眼抱人的遊戲,仗著耳力不錯,屢屢得手,引來嬌聲浪呼。
“想不到時近年節,天氣酷寒,郢城還如此熱鬨,有這麼多江湖人士!”
呂純陽嗤笑了一聲,對這些俠客打扮的公子有些鄙夷。
“也就是今年,往常不是這樣,人榜第一的無形劍何九,於興雲莊設宴,宴請其他幾位人榜高手,乃是最近轟動江湖之事,少不得俠少俠女們前來湊個熱鬨,即使隻是旁觀一戰,亦會受益匪淺,喏,船上的那些便是。”
老船夫揚了揚下巴,示意呂純陽看向那邊,臉上帶著曆經風雨滄桑後的淡定。
“嗬嗬,想不到興雲之宴如此受矚目。”
呂純陽輕笑一聲,不以為然的說道。
“當然,踏入外景便是另外一番天地,飛天遁地,坐鎮一方,少有再趕路騎馬,遊曆江湖,已非我們普通人能見,縱使開竅高手,恐怕也接觸較少,所以人榜之爭才是真正的江湖盛事,能勾動十之八九的學武者。”
生於武道大昌的時代,老船夫對江湖和武者難免也有所關注,十分感興趣。他目光一轉,又掃了一眼呂純陽腰間的桃木劍,臉上帶著真誠之色,祝福道。
“客人也是江湖好漢,心性過人,有朝一日,必定也會登上人榜,萬眾矚目的!”
呂純陽自從證道法身之後,容貌更加年輕了,看上去最多二十出頭,和江芷微相差仿佛,所以老船夫才會發出如此祝願。
江芷微聞言,笑容一下綻放開來,眉眼彎彎,眸光流轉,看向了呂純陽,好似會說話一般。呂純陽可是證道法身的神仙中人,實力足以位列天榜前三,老船夫居然祝呂純陽早日登上人榜,這是江芷微最近聽到最好笑的話。
呂純陽沒好氣的瞪了一眼江芷微,示意她收斂一些,臉上帶著和善的笑容,真誠的對老船夫感謝道。
“多謝老丈吉言,日後我若登榜,定是老丈之功!”
樓船之上,一位身著紫袍的年輕男子酒意翻滾,衝到欄邊,往下嘔吐,恰好發現呂純陽看向了自己,於是借著酒意,大聲喝罵。
“看什麼看,有本事自己包一條船,看你娘去吧!”
呂純陽笑了笑,沒有說話,任由他罵罵咧咧,指尖微動,一道無形無質的氣勁融入虛空,自此江湖之中多了一個可以修煉葵花寶典的奇才,真是江湖之大幸啊!
“客人你果然真是好涵養!與一般江湖好漢不同,若是他們,麵子重要,此時少不得打一場。”
老船夫一臉的欽佩,尋常百姓還有些脾氣,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也不少,而江湖中人更是受不得辱,血氣方剛,衝發一怒,生死相搏。
呂純陽臉皮極厚,坦然接受了老船夫的誇讚,他一介法身高人,被人辱罵了,還好心的幫助對方提升修煉葵花寶典的資質,簡直就是氣度恢弘的典範,擔得起老船夫的恭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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