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昊好像受到了奇恥大辱一般,怒氣衝衝的一拍案桌,直接站了起來,不忿的質問道。
“你有證據嗎,怎麼能信口開河,汙蔑好人呢?”
“李慢慢,枉我還將你當做知己好友,你居然如此看我,實在是太讓我失望了!”
李慢慢看著倒打一耙的趙無昊,臉上的溫和都險些保持不住了,目光在趙無昊的袖口處瞥了一眼,無語的說道。
“你應該先把你袖子裡的銀票藏好,再解釋也不遲!”
趙無昊低頭掃了一眼袖口,幾張大額的銀票露了出來,淡定的將其塞進了袖中,若無其事的說道。
“剛剛你是看錯了,那哪裡是銀票,隻是我寫的幾幅字罷了!”
李慢慢拿趙無昊無可奈何,這樣堪比長安城城牆厚度的臉皮,不是他可以刺破的,隻能將夫子的話搬了出來。
“老師說了,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還有,你既然收了錢,就趕緊將講經首座打發了,他總在書院之外徘徊,也不是辦法!”
趙無昊聞言,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走到了李慢慢的麵前,伸手一拍對方的肩膀,力氣很大,十分爽快的說道。
“你放心吧,我早就想要領教懸空寺的手段了,上次那老和尚不戰而退,讓我很失望!”
趙無昊的身影驟然消失,進入無距,目標自然便是講經首座。
無距是世間修行法門裡最神奇的一種,是五境之上的驚世神通,如同禦風,又如乘雲,須臾便能翻山越嶺,橫穿諸國。世間再沒有任何身法,能夠比無距更快,哪怕是劍聖柳白的萬裡縱劍。
看著十餘丈外盤膝而坐的講經首座,趙無昊身上衣衫微顫,灰塵緩緩飄起,神情顯得得異常凝重,身體顯得異常沉重,似不能再踏出一步。
如果仔細望去,甚至能夠看到趙無昊腳上的布鞋,並沒有踩實地麵,與泥土還有半寸左右的距離,卻無法前進一分。
便在此時,一道頌經之聲才緩緩響起,講經首座盤膝而坐,手扶錫杖,莊容肅色,聲若佛音。
“如是我聞:三界皆無常,諸有無有樂,有道本性相,一切皆空無,無風亦無露,無霧亦無電,以此清靜觀,自彼身而起。”
這段佛經,出自大慈虛卷。這段佛經,說的是趙無昊。
隨著佛音響起,四周的環境驟然間發生了奇異的變化,春風不再吹過,空氣都停止了流動,整個空間都陷入了凍結的狀態
周圍一片寂靜,儘皆安寧,天地萬物隨著佛音回到無數萬年之前的原始狀態,平靜的令人感到心悸。在絕對清靜的世界裡,沒有風如何能禦風而行?沒有露如何能踩露而飛?沒有霧如何能穿霧而過?沒有電如何能身法如電?
趙無昊的身形便被迫懸停在這個清淨的世界裡,腳未沾地,然後緩緩落下,儒衫漸靜,不再輕顫,臉色卻無比的平靜,似乎對自己陷入如此狀態絲毫不擔心。
世間有法,則必有破綻,無距境界雖然玄妙神奇,但並不是無法可破的,講經首座不愧是人間最頂尖的高手,世間萬法,唯快不破,而最快的無距境,今天居然被人破了!
趙無昊神色如常,似乎對講經首座的手段並不感到意外,他伸出右手食指,在空中對準遠處的講經首座,橫直豎劃,勁如鐵鉤,這是一道神符,井字符!
趙無昊強橫的念力湧出,調動這天地間浩大洶湧的天地元氣,春風驟起,一道道無形風刃如同世上最鋒利的刀劍,漫天遍地,遮天蔽日,向著講經首座的瘦弱的身軀湧去,整個天地元氣都暴動了,撕碎了天上的白雲,掀起地上的砂石,一瞬間,天地色變,變得無比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如是我聞:三界皆無常,諸有無有樂,有道本性相,一切皆空無,無風亦無露,無霧亦無電,以此清靜觀,自彼身而起。”
講經首座的經文,在空曠的山野中不停回響,如鐘聲一般悠遠,如木魚聲一般清靜,如焚香聲一般細微,如佛音一般深入人心。
隨著講經首座的經文緩緩道出,天地間的狂暴元氣,竟就像陷入了惰性狀態一般,沉寂清靜到無法調動的程度!
聲聲經文入耳,趙無昊的識海都開始漸漸變得寂靜起來,完全不想調動任何念力,身體逐漸放鬆,隻想坐下聽經,甚至就連體內的元氣都變得平伏很多,開始變得緩慢!
趙無昊臉上露出幾分詫異之色,看著那名盤膝而坐的講經首座,沒想到這個老和尚居然還有這種手段,不愧是可以和夫子交手的存在,他緩緩開口說道。
“言出法隨!”
一切皆空無,風刃都消散一空,完全不存在了,好似回到了人間最初的那些歲月裡,那時候天地間也沒有什麼天地氣息,那又從何調動操控天地氣息。
講經首座是懸空寺至高者,他的弟子都要比戒律堂首座之類的大人物地位更高,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懸空寺本就是替佛講經之地。
而講經首座在五境之上,他有自己的佛界,所以他是人間之佛,他在人間講的經文便是佛經,說的話的便是佛言,佛言,便是他這個世界的規則。
世間無風,儒衫無風而動,趙無昊看著盤膝而坐的講經首座,臉色淡定,帶著意外的神情,說道。
“沒想到你居然能夠修成這等境界。”
講經首座神色平靜,眸光閃耀,看著趙無昊說道。
“多年之前,我敗於夫子之手,讓我看到了更高的境界,這麼多年,我不曾出懸空寺,夜夜讀經不倦,最終才煉就了佛言。”
講經首座頌經數句,便能影響白塔寺周遭如此大範圍的天地氣息,以佛言在人間自行開辟一個世界,所展現出來的境界實在是太可怕了。
趙無昊也不得不再次承認,這位盤膝扶杖而坐的老僧,是他這一生所見過的除了夫子外,最強大的修行者,比夫子的弟子們加起來都要強大,不愧是在世之佛,佛門的至高者。
佛經聲聲,山風停歇,空氣凝滯,周圍山野似乎變成了一片來自世界初始時的佛國,天地氣息變得極為安寧,隱約與道門五境之上的某種境界相通,然而卻又帶著一股強大的鎮伏意味,在這樣的世界裡,修行者無法操控天地元氣,與普通人沒有任何區彆。
在人間佛的國土裡,佛言如悠遠鐘聲般不停響起,趙無昊依舊冷靜無比,眸子裡終於閃耀出了無上的鋒芒,緩緩開口了。
“士而懷居,不足以為士矣,佛而懷世,不足以稱佛矣。”
趙無昊的這句話語速很慢,顯得文雅,他的聲音還是如往常那般溫和,顯得很可親,但他的語氣卻無比剛毅,鋒芒畢露。
這句話一出,原本清靜寂止一片的天地,忽然間發生了一些極微妙的變化,隱隱約約能夠聽到劈劈啪啪細碎的破裂聲。
講經首座神情驟然一肅,吃驚望向他,右手離開錫杖。漸有微風起於地麵,如結冰的湖水開始蕩起小圈的漣漪,青綠的雜草仿佛被根無形的線斜斜牽動,然後擺回,開始了第一次搖曳,佛國的世界被打破了。
講經首座臉上的神情顯得極為複雜,他沒有想到趙無昊的隨口一言,便能破了自已的言出法隨,將要毀掉自已的佛國世界。
隨著微風再起,青草擺動,天地間的漣漪漸漸擴大,講經首座的神情愈發凝重,他伸出右手指向趙無昊,疾聲道。
“如是我聞:有山名須彌,其高十六萬八千由旬,能填風暴海,能鎮一應妖魔。”
天地間先前靜寂一片的天地元氣,瞬間之間狂暴的卷動起來,普通人根本看不到,但修行者能夠感知到,那些像厚重雨雲一般的卷動,能感知到蘊藏在其間的恐怖力量,讓人本能裡產生極強烈的恐懼情緒,想要迫不及待的避開。
狂暴的天地元氣以難以想像的速度驟然壓縮,然後變成一座有若實體的須彌山,破空而出,轟向趙無昊的身體!
山野間依然安靜,沒有任何聲音響起,趙無昊卻覺得仿佛有一座無形大山已經壓到自已的雙肩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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