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彆的時刻到來了,軍服筆挺的河合操中將歎道:“何君,陸軍部命我立刻回東京,不能前往東北,著實可惜。”
同樣軍服筆挺的何銳歎道:“校長不能前往東北看看,著實可惜,就期待校長有空的時候。”
站在河合操中將身邊的森田光子始終帶著文靜矜持、溫柔體貼並且具有高尚美德氣質的態度。但是日本社會期待的這種完美女性的外表下,森田光子很認真的看著成年人世界中。這是她即將進入的世界,1920年的春季,光子就要畢業了。她已經準備前往報社工作,平豐盛教授也支持光子的選擇。並且表示可以向《朝日新聞》推薦光子。
麵前的兩名中日將官都沒說實話,說的又都是實話。這就是以禮相待的成人世界。如果搞不明白兩者各自歸屬的勢力是如何運行的話,就不可能搞明白兩邊到底在說什麼。
以光子現在有限的了解,雙方已經有效的交流了想了解的事情,都要回去做應對。以個人角度的話,光子當然是傾向於如同自己哥哥一般的何銳。但是光子卻有些不安,何銳哥哥要做的事情竟然是徹底粉碎舊秩序。從光子的感覺中,何銳並不僅僅要摧毀中國的舊秩序,連日本的舊秩序也在何銳的打擊範圍之內。光子難以想象,這樣的毀滅會帶來什麼樣的腥風血雨。
何銳上將與河合操中將都沒有廢話,這次何銳並沒有敬禮,而是向河合操中將伸過手來。河合操中將握住了何銳的手,由衷的歎息道:“何君,請你一定要為中日合作儘力。”
何銳笑道:“請校長放心,日本是在下的第二故鄉,在下會為日本的美好未來而努力。”
一時間,河合操忍不住還想再嘗試著勸說何銳與日本在遠東合作。但河合操忍住了,何銳絕不是那種會輕易改變觀點的人。而且從何銳的角度來看,利用遠東的紛亂左右逢源,無疑是最好的選擇。如果河合操中將與何銳易地而處,他也會做出與何銳相同的選擇。
放開何銳的手,河合操中將笑道:“就此道彆吧,何君。祝願何君未來一帆風順。”
何銳微微點頭,“祝願校長武運長久。”
此時送何銳到車站的汽車已經停在門外,光子向何銳低頭道彆。如果可以話,光子是很想親自送何銳上車。但是在上層的世界中並不存在禮數之外的合理性,除了按照完全的禮數之外,光子並沒有按照自己想法行事的權力。
看著何銳進了汽車,光子向著汽車揮手道彆。這一刻,光子隻想儘快長大,這樣她就有可能以成年人的身份行動,甚至帶著母親一起來拜訪何銳。
河合操中將對於光子的表現頗為滿意,在中將看來,這個女大學生做出了日本女性該有的表現,讓會麵呈現出溫情脈脈的一麵。雖然何銳的政治判斷並沒有受到這些的影響,但是這並非是光子的錯。
河合操中將乘坐上火車直奔釜山港,之後乘船出發,回到東京。將何銳的態度帶回給日本參謀部。
參謀部對此早有準備,既然何銳並不準備介入戰爭,日本軍方剩下的選擇隻有兩個。說服英國,或者自己單乾。
如果想說服英國,日本有一個很重要的籌碼,就是‘英日同盟’。英日同盟的目的是在遠東地區確保針對俄國的壓力,但是英日同盟不涵蓋美國。
河合操中將與參謀部一眾將校圍著遠東的地圖,每個人心中都有想充分利用遠東變化的衝動,卻沒人說話。
能討論的內容早就討論過,俄國紅軍必須通過漫長的交通線才能抵達遠東,而且俄國內戰後,國內經濟凋敝,前來的俄國紅軍並沒有足夠的實力。即便高爾察克實力虛弱,無法戰勝俄國紅軍,如果日軍傾儘全力投入戰爭,是有可能獲勝的。
但是,錢由誰出呢?日本數次請求英國出錢,英國方麵完全不予理會。日本自己也已經派兵到了海參崴,到現在為止,除了不停的付出錢財之外,並沒有實際收益。想開發海參崴,就得先吞下海參崴。
而英國在此事上根本沒有表達任何讚同的意思,對於日本代表拐彎抹角的試探,也明確表達了反對。看得出,英國並不樂見日本成為一個大陸國家。
有比較激進的將校提出,日本單獨作戰,徹底擊敗俄國紅軍,割走海參崴地區。對於這樣的計劃,參謀部本身都不怎麼支持。如果這麼做的話,就需要上百萬日軍進入遠東地區進行長期作戰。這筆軍費已經超過了日本整個國家的預算,即便獲勝,也需要幾十年時間才能恢複。
如果失敗了的話……大日本帝國就完了。
既然能討論的可能性都討論完了,加上得到何銳明確的表態,將校們沉默著。誰都不肯打破這樣的沉默。在沉默中,參謀總長上原勇作大將說道:“既然如此,諸君,散會。”
河合操中將心中鬆了口氣,正想離開,卻被參謀總長叫住。到了參謀總長辦公室,參謀總長上原勇作大將說道:“河合中將,參謀本部推薦你作為下一任關東軍司令,接替立花閣下。”
這個消息已經在陸軍省中有了傳言,河合操中將也很清楚自己作為關東軍司令,一部分也是想借重他對何銳的熟悉。河合操中將隻是答道:“感謝!”
參謀總長上原勇作大將請河合操中將坐下,“河合中將,你認為何銳對於帝國的態度如何?根據情報顯示,何銳已經有了相當程度的軍力。他會依靠自己的實力自由行動麼?”
河合操回想了一下與何銳的會麵,答道:“何君已經是一位能夠獨當一麵的男子漢。”
“哦……”上原勇作大將對這含蓄的話很有感覺。如果在日本這麼講,就意味著何銳絕非一個受人控製的人。對於這樣的評價,上原勇作上將雖然能接受,卻並不樂見。
但是何銳既然能夠成為日本陸軍大學第一名,成為這樣的人並不意外。上原勇作大將就換了一個問題,“何銳對於俄國的態度如何?”
河合操中將答道:“何銳貌似隻想從俄國的內戰以及各國對俄國的壓力中謀取利益,我也問過何銳的政治看法,何銳表示,他很同情俄國受苦的人民。我認為他隻是在敷衍。”
上原勇作大將倒是有些不太相信。日本參謀本部專門建立了‘何機關’,在中國東北又有大量的特權,非常清楚中國東北發生了什麼。不少日本軍官認為,何銳就是個共產黨。
‘何機關’上一任負責人板垣征四郎是日本軍中有名的中國通,板垣征四郎並不認同這樣的看法,在中國曆史上多次實施過這樣的政策,與何銳政策最類似的就是唐朝的‘租庸調’製度。同樣是土地國有,人民擁有土地使用權,國家向土地擁有者收稅。
至於搞掉政敵,發展工業,日本幾十年前的明治維新中就乾過。打擊違法土豪劣紳,在中國曆史上更是常態。千年前的盛唐搞科舉,打擊門閥,也是一樣的手段。
如果把這些都認為是共產黨行為的話,日本最崇尚的盛唐無疑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共產主義國家。
反共可以當做政治借口,但是在上原勇作大將這樣身居高位的人看來,何銳所作所為在現實中充滿了無數先例,與共產主義完全不沾邊。值得關注的隻有一件事,何銳正在努力推動中國的進步,這無疑對日本造成了威脅。上原勇作大將問道:“在東北政府裡麵是否存在於何銳對立的派係?”